“这就是你们的晚饭?”柳琦鎏的声音有些发颤。
柳琦泽的妻子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件要缝补的衣服,听见这话,脸色一沉:“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自己吃的也是这个!你以为我们想吃啊?天天累死累活,挣那俩钱都给孩子寄学费生活费了,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爸年纪大了,吃清淡点对身体好,油腻的他也不消化啊!”
柳琦鎏看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知道柳琦泽的妻子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家底薄,儿子上学是头等大事,夫妻俩省吃俭用惯了。可看着父亲那张日渐消瘦的脸,和沙发上那件崭新却显得空荡荡的蓝衬衫,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
“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柳琦鎏放缓了语气,“爸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肠胃也弱,光吃这些清汤寡水的,怎么受得了?他夜里饿得慌,不就是白天没吃饱,没营养吗?”
“那能怎么办?”柳琦泽的妻子的声音高了起来,带着一股委屈和怨气,“我们白天累得跟狗一样,回来还得伺候个老头子!他半夜三更折腾得我们睡不好,白天干活都没精神,挣不来钱,家里吃什么?喝西北风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柳琦泽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妻子数落。他不是不心疼父亲,只是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妻子的抱怨也句句戳在他心上。他觉得委屈,觉得二哥不理解他们的难处。
柳琦鎏看着弟弟沉默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指责他们是没用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平和:“弟弟,弟妹,我不是来挑刺的。爸是我们共同的父亲,我们都想让他好。可他现在这样,我心里难受。”
他走回沙发边,轻轻握住老爷子的手。老爷子的手冰凉,枯瘦如柴。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爸,”柳琦鎏柔声问,“您跟我说实话,您在这儿,吃得惯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柳琦鎏,又怯怯地瞟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柳琦泽的妻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都……都好,不挑。”
这句“不挑”,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柳琦鎏心上。他知道,父亲是怕给他们添麻烦,是怕儿媳妇不高兴。老人的沉默和隐忍,让他感到一阵心酸和愧疚。
“弟弟,”柳琦鎏再次看向柳琦泽,“爸夜里饿,不是毛病,是老人肠胃功能退化了。你给他泡馒头,那点东西顶什么用?反而更渴了。在我家,我都在他卧室放些软和的点心——面包、桃酥、饼干,再搁一壶温水,他半夜醒了,自己拿点吃,喝口水,又睡了,不打扰人。你试试?”
柳琦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疲惫覆盖:“二哥,你说的轻巧。买那些点心,又是一笔开销。再说,屋里放个便盆……多不卫生,多不方便。我们这房子就这么点大,味道散不出去,我们自己也难受啊。”
柳琦泽的妻子立刻附和:“就是!家里本来就小,再放个便盆,那还怎么住人?我们又不是不让他上厕所,大门就在那儿,他腿脚又没坏!”
柳琦鎏看着他们,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他们的世界里,已经被生计的艰难和空间的局促填满了,再也挤不出多余的心力去考虑一个老人的尊严和舒适。那份关于照顾父亲的协议,终究约束不了人心,也填不平生活现实的沟壑。
“好吧,”柳琦鎏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不强求。但我希望你们能多体谅爸一点。他不是负担,是我们的根。我明天开始,每天晚上过来陪爸吃饭,顺便……给他带点吃的。”
说完,他没再看弟弟和弟妹的表情,只是对老爷子笑了笑:“爸,我明天再来看您,给您带您爱吃的酱牛肉,好不好?”
老爷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好……你忙你的……”
走出那扇紧闭的铁门,柳琦鎏回头望了一眼。夕阳的余晖将那栋小楼染成一片暗沉的橘红,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知道,弟弟家的“清汤寡水”,不仅仅是伙食的寡淡,更是生活态度的冷漠,是亲情在现实压力下的无声退却。
回到家,沈佳正在灯下缝补衣服。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怎么样?老爷子还好吗?”
柳琦鎏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将柳琦泽家的“清汤寡水”和弟弟弟妹的抱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佳。
沈佳听完,手中的针线停住了,眼圈微微泛红:“天哪……爸怎么能受得了这个?琦泽他们……也太……”
“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柳琦鎏声音低沉,“可爸的难处,谁又在乎呢?”
“要不,”沈佳放下手中的活计,认真地说,“我们跟大哥商量一下,别轮换了。把爸接到我们家来住吧。至少,我们能保证他一日三餐有荤有素,热汤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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