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琦鎏摇了摇头:“大哥那边……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嫂子那人……恐怕更难相处。而且,琦泽是觉得我们在挑他毛病,心里不痛快。现在接爸走,反而伤了兄弟和气。”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爸在那儿受罪吧?”
柳琦鎏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他想起了父亲年轻时,为了供他们兄弟三个上学,是如何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劳作,是如何把家里仅有的一个鸡蛋悄悄塞进他们书包里。那时的父亲,是那么的高大、有力,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
而现在,那个曾经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却在一个清汤寡水的家里,半夜饿着肚子,孤独地醒来。
“明天,”柳琦鎏终于开口,声音坚定而沉缓,“我先去集市上,买些耐存放的点心、奶粉、罐头。我每天下班都过去,陪爸吃饭,看着他吃完。周末,我带他去镇上理发、洗澡。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我还在,就不能让爸饿着肚子,孤孤单单地过日子。”
沈佳默默地点了点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几天后,又是一个午后。阳光斜照进柳琦泽家的小院,柳琦鎏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陪老爷子坐在楼前的水泥地上晒太阳。袋子里,是他刚从镇上买的桃酥、软面包和一罐麦乳精。
“爸,您尝尝这个桃酥,酥着呢。”柳琦鎏打开袋子,拿出一块,小心地递给父亲。
老爷子接过,小口小口地啃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嗯……好吃,甜。”
柳琦鎏看着父亲满足的样子,心里稍稍宽慰了些。他正想说些什么,楼上传来柳琦泽的妻子不耐烦的声音:“二哥,你天天来,是怕我们毒死爸还是怎么着?我们家又不是饭店,天天等着你来查岗!”
柳琦鎏抬起头,看着二楼窗户后那张因嫉妒和怨愤而扭曲的脸,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再消除了。
老爷子听见了,身子微微一僵,赶紧把剩下的半块桃酥塞进衣兜里,低声道:“二……二小子,你回去吧。别……别吵起来了。”
柳琦鎏握住父亲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手心里,还残留着桃酥的碎屑。他轻轻地说:“爸,别怕。儿子在。”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份“在”,能为父亲遮挡多少风雨,能持续多久,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弟弟未采纳的建议,像一颗埋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横亘在兄弟之间、也横亘在父亲晚景之前的一道冰冷高墙。
他只是更紧地握了握父亲的手,低声道:“爸,您只管安心吃,安心住。别的,有我呢。”
阳光依旧温暖,但柳琦鎏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他知道,一场关于父亲,也关于兄弟情谊的漫长拉锯战,才刚刚开始。而父亲的晚年,或许就将在这一碗碗清汤寡水和一声声无奈叹息中,慢慢走向终点。
喜欢田野的变迁请大家收藏:(m.38xs.com)田野的变迁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