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越似乎心意已决，铁了心的要和叶姝划清关系，说啥不肯收下那块牌子：“姝姝，你还小，这牌子你留着，日后会有更大的用处，不要为我再劳神费力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叶姝有些急了，脸颊因愠怒染上一抹绯红。
赵凌越瞧着叶姝这架势，自己要是再不收下，她大有翻脸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接过牌子，只是随手放在桌上，不愿揣进怀里：“姝姝，顾昀，你们两个都很懂事，赵叔不怕跟你们说句实话，得罪那些人，我怕是命不久矣，早死晚死的事儿，没有人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言外之意就是找那位陈大人也不一定有用，虽说都察院御史台官阶在锦衣卫之上，可常年混迹宫城，赵凌越十分清楚锦衣卫的势利，不是靠官阶能判定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当场还回三河寨干什么？”
叶姝这回真被他气得不轻，赵凌越婆婆妈妈的样子，跟平常潇洒肆意的他判若两人。
“我还不是为了……为了能见你娘一面。”
赵凌越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低，“临死之前我想再看看她，没想到一看见你们，我又不想死了。”
“既然不想死，那就不要再说这些丧气的话。”
叶姝猛地一拍桌子，音量抬高道，“只要活着就还有办法，你先想办法躲起来，我和沈先生一定会帮你的。”
赵凌越只是摇头叹息，叶姝年纪小，不明白官场上的黑暗，连沈城都想不出办法帮他翻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又怎么是那帮人的对手。
这些话赵凌越没说出口，他不忍心打击叶姝，更不舍得让她再伤心难过。
“我知道你在想啥。”
叶姝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赵凌越的心思，“你肯定觉得，我就是个不知轻重的小孩子，帮不了你啥忙。眼下我的确拿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不过你再给我些时间，我总能想到的。”
坐在一旁的顾昀，此刻陷入沉思中，眉头拧成一团，那张初见锋芒的脸上透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成。
赵凌越瞧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心里感动不已，两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竟为自己的生死担心至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拼一把呢？
“好，赵叔听你的。”
至此，赵凌越不再推脱，郑重其事地收下了叶姝给他的牌子。“
我先回西京，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想不到，我会有胆量回去。”
亲眼看赵凌越把牌子收起来，叶姝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她坐下来，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悠悠地问道：“那你走之前，要不要和我娘道个别。”
“这就不用了吧。”
赵凌越垂下眼帘，叶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我怕见了面，就更舍不得走了……”
商议已定，赵凌越决定最快明天、最迟后天就离开三河寨，叶姝回家里找找还有没有啥能让赵凌越带路上用的东西，顾昀则回家通知沈城，让他赶来见赵凌越最后一面。
这一天，大宝格外的安静，往日里数他嘴碎话多，叶姝天天骂他能不能安静会，如今他真安静下来，叶姝还真有点不习惯。
晚上大宝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吹凉风，初夏的傍晚，风里带来丝丝缕缕的甜腥味。
叶姝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里，在大宝身旁坐下，手里还拿着一块烤地瓜：“晚上你没吃多少，饿了吧，吃点？”
大宝看了眼地瓜，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香甜粉糯的地瓜在舌尖化开，难过的心情也被缓解了许多。
“赵叔什么时候走？”大宝问道。
叶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起刘桂兰：“大宝，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有一回你跟奶奶睡，你问奶奶，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奶奶怎么回答的？”
大宝望着满天繁星，努力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睛，回忆道：“奶奶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最亮最圆的那一颗，就是你最想见的人。”
“那你相信奶奶会变成星星吗？”叶姝偏过头，歪着脑袋，笑眯眯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大宝恍恍惚惚，仿佛又看到刘桂兰，摸着他的头一边给他唱哄睡的歌谣。
爹娘都说奶奶坏，可是在大宝的记忆里，奶奶真的对自己很好很好，那时候还他还不懂什么叫溺爱，只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错事，奶奶都会包容他原谅他。
“我相信。”大宝用力地点点头，“奶奶从来没离开过。”
叶姝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转头望着夜空，“所以啊，离开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陪伴你而已。赵叔就算不在三河寨了，可他教会你的武功、给你讲过的故事、教你学会的知识，都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大宝郁结了一天的心情，就在此刻才终于得到放松，叶姝的话是真真切切的安慰到他，就连手里的烤地瓜都好像变得更香甜了。
第二日，大宝在消化完赵凌越要离开的消息后，主动跑来赵凌越家里，为自己昨天闹小脾气感到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开口：“赵叔，我来送送你。”
赵凌越神色如常，慈爱地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嘱咐道：“大宝，赵叔走了以后，你作为一个男子汉，要好好照顾你大娘和姝姝，晓得了吗？”
大宝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赵叔，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大娘的，还有姝姝。”
赵凌越笑笑，没说话，保护柳如烟没问题，至于叶姝嘛，那丫头机灵得很，赵凌越倒是不担心，只要她不反过来欺负大宝就谢天谢地了。
在这里虽然只住了一年多，可这一年多的时光，对赵凌越来说比过去二三十年都难忘。
看着收拾完毕空空荡荡的屋子，赵凌越愈发舍不得离开。
叶姝过来喊大宝一起去书院，临走前特地交代：“赵叔，你能不能等我们下学回来后再走，我和顾昀都想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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