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张时安的手,重新坐下,开始密谈具体的策略:
“如今你在翰林院,位置关键。那《海事考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利用整理史料之便。
继续深挖,尤其是能找到与当下沿海世家、朝中官员有所勾连的蛛丝马迹,则更为有利……”
“明哲在户部,子睿在都察院,我已派人暗中关照。他们是你我之耳目臂膀,需时常通气,相互策应……”
“近期,我打算在朝会上,再次提出于浙江试行市舶司之议,届时,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书房内,烛火摇曳,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低声密谋着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大计。
一方是野心勃勃、锐意改革的皇子,一方是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的新科状元。
他们的结合,预示着大明王朝的朝堂之上,即将迎来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而风暴的核心,便是那一片无垠的、充满机遇与挑战的蔚蓝海洋。
时值初夏,太和殿内却仿佛凝结着一层无形的寒冰。
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只有司礼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处理着日常的政务奏报。
张时安自然没有资格立于这庙堂之上,他此刻正在翰林院那间熟悉的库房中,对着几卷新发现的关于宋元时期市舶司税收记录的残卷进行校对。
然而,他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翰林院的气氛与往常不同,几位侍读、修撰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紫禁城的方向。
太和殿上,就在常规政务即将处理完毕,司礼太监准备宣布散朝之际。
位列亲王班次的三皇子李清泽,忽然手持玉笏,稳步出班,朗声道:“父皇,儿臣有本奏。”
刹那间,所有低垂的眼睑都抬了起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位近年来圣眷日隆的皇子身上。
端坐于九龙宝座上的皇帝,面色平静,只微微颔首:“讲。”
李清泽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沉稳:“儿臣奏请,为解东南倭患、充盈国库、扬我国威,恳请陛下准于浙江宁波府,重设市舶司,试行开海通商之策!”
一言既出,满殿哗然!
虽然开海之议在私下早已不是秘密,但由一位皇子在正式朝会上如此明确、坚决地提出来。
这无疑是向守旧派及其背后代表的利益集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陛下!不可!” 李清泽话音未落,都御史杨涟已须发戟张,大步出班,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充满了愤怒与不容置疑。
“三殿下此言,实乃祸国之论!海禁乃太祖高皇帝钦定之国策,百余年来,保我海疆安宁。
一旦开海,必然倭患加剧,奸商横行,礼崩乐坏!且与外邦交通,奇技淫巧流入,动摇国本!
臣恳请陛下,斥退此议,并治三皇子妄言之罪!”
杨涟一派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
“杨大人所言极是!片板不得下海,乃祖宗成法,岂容更改?”
“开海必引倭寇,届时东南糜烂,谁人来担此重任?”
“三殿下年轻,易受小人蛊惑,还望陛下明察!”
声浪一时盖过了朝堂。太子立于班首,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李清泽面对汹汹攻势,毫无惧色,他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幕。
他再次提高声量,压过嘈杂:“杨大人!诸位大人!口口声声祖宗成法,倭患难平。
可如今厉行海禁,倭患何曾真正平息?
东南沿海,百姓备受荼毒,朝廷岁岁用兵,耗费粮饷何止百万?
而民间私贸盛行,巨利尽归豪强与贪官污吏,国库可能分得一杯羹?此乃‘禁’之果耶?”
他目光锐利,扫过那些反对的官员:“至于祖宗成法,太宗永乐皇帝遣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扬威异域,万国来朝,其时可有海禁?
可见祖宗之法,亦因时制宜!如今国势与太祖时已大不相同,北有边患,内有流民,国库空虚,岂能一味抱残守缺,坐视利权流失,民生凋敝?”
“殿下!” 礼部尚书王肃出列,他语气相对平和,但立场同样坚定。
“永乐旧事,耗费巨大,所得不过虚名,于国计民生实无大补。
且今时不同往日,倭寇凶顽,远胜前朝。若开市舶,无异于开门揖盗。
殿下所谓‘利权’,能否抵得过东南动荡之风险?若开海后,倭患更烈,又当如何?”
这是非常犀利的一问,直指风险核心。
李清泽显然有所准备,他从容应对:“王尚书所虑,亦是儿臣所思。故儿臣所言,乃‘试行’!
于宁波一处设司,严格管理。同时,儿臣提议,筹建‘海事衙’,专司督造新式战船,训练精锐水师!
以水师护航商船,清剿海盗倭寇!此非开门揖盗,而是‘以海养战,以战护商’!
倭寇依仗不过舟楫之利,若我大明拥有更强之水师,何惧区区海寇?
届时,非但倭患可平,商税更可成为国库重要来源,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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