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表格数字，钢笔尖在指尖转了三圈，终于在报表边缘洇出一小片墨渍。她猛地惊醒，慌忙抽纸巾擦拭，却在抬头时瞥见窗外渐沉的夕阳。玻璃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阴影——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加班到暮色四合了。
收拾办公桌时，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像一枚突然坠入深潭的石子，惊起层层涟漪。她盯着屏幕迟疑三秒，才按下接听键："喂，你好？"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次远去，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区显得格外清晰。
"林小姐，你好。"那声低沉的问候裹着电流杂音，却精准地叩击着她的耳膜。林蕴暖指尖一颤，钢笔从指缝滑落，在米色地毯上滚出一道蜿蜒的墨痕。她望着那道墨迹，仿佛看见三天前那个夜晚，霍袭丞在餐厅中央弹奏钢琴时，琴键上流转的指尖。
"霍先生。"她弯腰拾起钢笔，金属笔帽的凉意漫过掌心，"那天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话出口时，她忽然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时，反复重播的那段钢琴曲。旋律像藤蔓般缠绕着意识，连梦境里都漂浮着他低头抚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尾音像浸了酒的丝绸："林小姐宽宏大量，倒让我更过意不去了。"背景里有车流的喧嚣，他似乎站在临街的窗边，"不知是否有幸请你共进晚餐？毕竟，当面致歉才显诚意。"
林蕴暖的指甲掐进掌心。下班高峰的车流声从窗外涌进来，与电话里的杂音交织成某种暧昧的共鸣。她想起今早路过茶水间，听见实习生们讨论霍氏集团新上任的执行总裁，说他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的模样，像极了那晚在餐厅里，指尖扫过琴键时的果决。
"霍先生太客气了。"她将钢笔帽重重扣上，"不过......盛情难却。"话落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穿透胸腔，与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共振。
林蕴暖站在餐厅门口，指尖轻轻抚过裙摆的褶皱。玻璃门内倾泻而出的暖光像一杯融化的蜂蜜，将整面墙的葡萄酒柜染成琥珀色。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时，鼻尖立刻缠绕上雪松与玫瑰交融的香氛，混着烤面包的麦香，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霍袭丞坐在靠窗的位置，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他正在给水晶杯里的红酒醒酒，腕间的表带随着动作轻轻滑动。听到脚步声，他抬眸轻笑，眼尾泛起的细纹在光影里格外温柔："林小姐，你来迟了七分十二秒。"
林蕴暖低头看表，耳尖微微发烫："下班时临时处理了个文件......"话音未落，霍袭丞已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指尖掠过她发梢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她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在钢琴前转身时，衣角也曾扬起同样的气息。
"其实该道歉的是我。"霍袭丞待她落座后才重新坐下，烛火在他眉骨投下跳动的阴影，"让女士等待，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他举起酒杯，酒体在杯壁划出红宝石般的弧线，"不过，能多些时间欣赏你推门而入的模样，倒也算意外之喜。"
林蕴暖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脚，目光扫过桌上摆放的白蔷薇。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像极了她此刻发烫的脸颊。她抿了口酒，单宁在舌尖绽开的酸涩让她找回些许镇定："霍先生总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因为你值得。"霍袭丞放下酒杯，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侍者适时呈上菜单，封皮上烫金的百合花纹路在灯光下流转，"这家餐厅的勃艮第蜗牛是招牌，你上次在餐厅点的黑皮诺，配这个正好。"
林蕴暖的睫毛颤了颤。三天前她不过是在那家意大利餐厅随意点了瓶酒，他却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窗外的江风掠过，水晶吊灯轻轻摇晃，在他眼底碎成万千星子。她忽然想起昨夜加班时，电脑屏幕映出的自己，分明在无意识地哼着他那天弹奏的曲子。
"霍先生，你说的私心......"她放下菜单，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亚麻餐布，"究竟是什么？"烛火噼啪作响，她看见他瞳孔里跃动的火光，像某种古老的暗号。
霍袭丞忽然倾身，手肘撑在桌面，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从你那天在餐厅抬头看我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周围的世界褪色成背景。"
林蕴暖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初见时，他在钢琴前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仿佛穿过悠长的岁月终于找到锚点。此刻江面上驶过游轮，舷窗的灯光在他侧脸流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般柔软："我也有这种感觉。"
霍袭丞忽然笑了，伸手时腕间的表链闪过微光。他的手掌停在桌面中央，像是在邀请她跨越某种界限："林蕴暖，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他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桌布，节奏与三天前的钢琴曲如出一辙，"但我希望，这会是某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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