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开身着皇城司总指挥使的官服,脊背挺得笔直,额前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手捧着一份抄家清单,指尖紧紧攥着清单的边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比平日更显利落,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启禀陛下,此番查抄李府,共计查得白银一百一十五万七千五百二十六两,黄金一万二千五百四十五两。各类金银玉器两千七百五十三件,古玩字画一千二百四十六件,经内库宦官清点核对,已悉数入库;名下房产店铺八十二处、田亩一千四百五十八亩,臣已命人登记造册,暂归青州府代为管理。李府女眷共计三十七人,除未成年者三人送入皇家育婴堂外,其余三十四人均已送往浣衣局服役;仆役一百二十七人,经牙行发卖,得银一千四百五十两。因事出紧急,需尽快处置完毕,故卖价略低,还请陛下恕罪。”
宋远的目光缓缓扫过清单上那些刺目的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寒意:“朕的好臣子,倒是会为自己攒家当。这家底,比得上半个青州府的税收了。”
他忽然抬眼,瞳仁里泛着冷冽的光,像寒冬的冰棱,直直地看向靳开:“靳卿,你算算,这些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连同房产田亩,折合成白银,一共是多少?”
“回陛下,”靳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忙回道,“金银器物与古玩字画,经内行人估价,约值九十万两;房产店铺与田亩,按市价折算,约值六十万两。合计下来,总价值约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一百五十万两……”宋远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残忍与嘲讽,撞在光滑的金砖地上,反弹回来,格外刺耳。“好一个李天寿!青州府半年的赋税也不过如此,他倒好,一人一府,便贪墨了这么多。这是替朕攒家当,还是想攒够了钱,起兵谋反?”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靳开心头一凛,连忙伏身叩首:“陛下明察,李天寿虽贪赃枉法,却未必有谋反之心。”
“未必?”宋远冷笑一声,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点,“朕看他是胆子还没练肥。手握重兵,私藏巨款,勾结地方官吏,若非及时发觉,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话音顿了顿,抬手示意靳开平身:“罢了,此事你办得还算得力,没有让他逃脱,也没有遗漏太多赃款,朕心甚慰。”
“臣不敢居功。”靳开缓缓起身,衣摆带起一阵风,将案头的烛火晃得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此次能顺利查抄李府,全赖陛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臣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奉旨行事,也得有办事的能力。”宋远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卷宗,“把李天寿的卷宗给朕。”
靳开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卷宗双手奉上。
宋远伸手接过,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他缓缓翻开卷宗,一页一页地仔细看着,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翻页的轻响。卷宗里详细记录了李天寿的生平、任职经历、贪墨的证据,以及各种往来信件和人证物证。
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宋远的手指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眉梢微微挑起:“张希安?皇城司暗子?”
“回陛下,正是。”靳开垂眸回道,“据李府管家李海密报,青州府皇城司暗桩张希安,早前便察觉李府异动,发现李天寿有贪墨军饷的嫌疑。他冒死将消息传回皇城司,随后又按朝廷指示,暗中深挖线索,搜集证据,最终才坐实了李天寿贪赃枉法、私通外敌的罪证。可以说,此次能扳倒李天寿,张希安功不可没。”
“哦?倒是个有眼色、有胆子的。”宋远合上卷宗,随手抛回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既是为朝廷效力,又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便提一提吧。他如今是什么官职?”
“回陛下,张希安现任青州府巡检使,正七品。”
“正七品……”宋远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就赏白银百两,绸缎十匹。”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给个虚衔即可,不必实授兵权。”
靳开心中一动,随即了然。陛下这是既要赏功,又要提防啊。张希安是皇城司暗子,能力出众,又立了大功,不赏说不过去。但他毕竟在青州府中根基不深,皇城司暗地里给他提一提,给个虚衔,既安抚了人心,又能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当真是高明。
“臣遵旨。”靳开躬身应道。
“嗯。”宋远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明黄色的龙袍在地上拖出蜿蜒的影子,像一条蛰伏的巨龙。“你即刻派人将那批金银押进内库,仔细清点,妥善保管。告诉内库总管,若是少了一两一钱,朕唯他是问。”
“臣明白,定当亲自督办,绝不让老鼠啃了陛下的银子。”靳开连忙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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