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秋的广交会现场，人声鼎沸。陈宇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站在「宇力制衣」展位前，目光紧紧盯着斜对面「宏盛纺织」的展台。那里正围着一圈外商，模特身上的「改良唐装」赫然与宇力设计的「国风旗袍」有七分相似——立领盘扣的弧度、下摆开衩的角度，甚至连刺绣纹样都透着股刻意的模仿。
王大力攥着拳头在旁边咬牙：“这帮孙子，分明是偷了我们的设计稿！”他腰间别着的相机里，还存着昨晚在工厂门口拍到的、宏盛员工翻墙投递文件的照片。
陈宇按住他的胳膊，余光瞥见几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在展台后交头接耳，其中一人袖口露出的青龙文身格外刺眼——正是昨天短信里提到的港岛背景投资人。他转身从展柜里取出一件月白色旗袍，指尖抚过衣襟上手工绣制的并蒂莲：“别急，真正的较量不在台上。”
突然，展台前方传来惊呼。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商太太踉跄着后退，咖啡泼在她身上的米白色连衣裙上，周围人正忙乱时，陈宇已经递上一块洁白的手帕：“夫人，这是我们新推出的桑蚕丝面料，试试能否擦掉污渍？”
外商太太将信将疑地擦拭，咖啡渍竟真的渐渐淡化。她眼睛一亮：“哦！这是魔法吗？”
“是天然纤维的魔力。”陈宇微笑着示意设计师展开展板，“我们的蚕丝面料采用古法缫丝工艺，兼具透气与抗污特性，正在申请‘东方之绸’的国际认证。”周围的外商闻言纷纷凑近，展位前顿时热闹起来。
斜对面，宏盛的港岛负责人林耀宗阴沉着脸，用粤语骂了句脏话。他身后的赵宏表哥凑上来：“林先生，要不咱们......”话未说完，便被林耀宗挥手打断。这位混迹黑白两道的商人清楚，广交会是官方站台，硬来只会惹火烧身。
中午休展时，陈宇收到帝豪茶馆的短信：“陈老板赏脸否？”他朝王大力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将微型录音机塞进中山装内袋。两人刚走进茶馆雅间，便见林耀宗斜倚在太师椅上，指间夹着根雪茄，烟缸里还摆着半块吃剩的莲蓉月饼。
“陈老板好手段，在轻工局摆我一道。”林耀宗吐了口烟圈，目光落在陈宇腰间的帆布包上，“听说你想搞什么‘天然纤维联盟’？港岛的资本游戏，可不是你们内地小老板能玩得起的。”
陈宇拉开椅子坐下，帆布包轻放在桌上：“林先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做点正经生意。不过说到游戏......”他慢悠悠地打开包，露出里面装订成册的照片和文件，“贵公司在江北的用地审批文件里，似乎少了村民代表的签字？”
林耀宗的瞳孔骤然收缩。赵宏表哥脸色煞白，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伪造的林权转让协议。三天前，他们为了抢工期，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让桑树林周边的老周头签了字，却没想到陈宇早已派王大力带着报社记者走访了整个村子。
“还有这个。”陈宇推过去一盘磁带，里面是昨晚他让设计师故意“遗失”在厂区的假设计稿，“贵公司的‘唐装’设计费，恐怕要打水漂了。”
林耀宗盯着磁带，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陈老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掐灭雪茄，身体前倾，“但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挡住宏盛？我实话告诉你，下个月的国际纺织展，我们会带着真正的‘东方美学’震惊全场。”
“哦？”陈宇挑眉，“是指你们从港岛带来的‘机械刺绣技术’？还是说......”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你们打算用化学纤维冒充天然蚕丝？”
林耀宗的笑容瞬间凝固。王大力适时拍桌而起：“我们刚从海关得到消息，你们那批号称‘百分百桑蚕丝’的面料，其实混了30%的涤纶！”
雅间内气氛骤冷。林耀宗盯着陈宇，忽然伸手按下桌上的铜铃，服务员推门而入，端来一盘切开的哈密瓜。“陈老板，尝尝新界的瓜。”林耀宗用银叉戳起一块果肉，“在港岛，生意人讲究‘留一线’。”
陈宇接过瓜咬了一口，甜得发腻的汁水混着隐隐的苦味。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港片，这类场合的水果往往暗藏玄机。指尖不动声色地蹭过瓜皮，果然摸到一道极细的划痕——这是黑道“警告”的暗号。
“林先生的好意，陈某心领了。”陈宇擦了擦手，起身时顺手将帆布包拉链拉严，“不过在江北，生意人更讲究‘规矩’。明天上午十点，我会把相关材料送到商检局。至于贵公司的国际展......”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建议先把商标注册的事办妥，毕竟‘东方之绸’这个名字，我们已经提前三个月申请了专利。”
离开茶馆时，秋雨突然落下来。王大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压低声音：“陈哥，他们不会真敢动手吧？”
“明暗两条路，他们选了最蠢的那条。”陈宇摸出兜里的磁带，里面除了假设计稿，还藏着一段关键录音——今早他让苏瑶联系的香港记者，已经悄悄录下了林耀宗在酒店与人商讨“特殊手段”的对话。雨点打在磁带上，他忽然想起展位里那盏未点的煤油灯，那是他特意摆的老物件，寓意“以灯照路，破暗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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