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努力保持平稳,“晚上我安排,在兴州大酒店。礼物我也准备好了。”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躺着两张预订短信,一张是酒店包厢,一张是明天上午兴州大剧院的门票。他知道柳小婷的父母喜欢听戏,特意托人弄了两张好位置。这招叫投其所好,是他做销售多年练就的本事。
柳小婷站在树荫下,皮肤白得像会发光。她点点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徐大志读不懂的情绪。
“我下午给爸妈打电话问问。”她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裙角,“他们离兴州大酒店不远……应该没问题。”
徐大志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松。可就在这时,柳小婷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左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别灰心。”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爸只是需要时间了解你。他那人啊……”她没说完,只是摇摇头,转身朝公交车站跑去,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
徐大志愣在原地,摸着脸颊上那点残留的温度,半晌才傻笑起来。路过的几个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赶紧收敛表情,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是啊,急什么?这才第二天。
回到办公室,徐大志把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是一条真丝刺绣丝巾,暗红色的底子上绣着精致的玉兰花——柳小婷提过,她妈妈最爱玉兰。
他打开笔记本,心不在焉地处理了一些事情,眼睛却总往手机屏幕上瞟。窗外蝉鸣一阵响过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
三点半,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徐大志几乎是扑过去接的,动作太急,差点把桌上的茶杯打翻。
“大志……”柳小婷的声音传来,有点迟疑,有点飘,“我爸说,他们下午走了好多地方,累了。”
徐大志的心往下沉了沉。
“所以晚上就不出门了,在宾馆附近随便吃点,早点休息。”柳小婷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徐大志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灰,远处兴州大酒店的霓虹灯还没亮起,但那栋白色建筑在暮色中依然显眼。桌上,丝绒盒子在台灯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在嘲笑他白费心思。
“那明天呢?”他不甘心,追问了一句。
“明天……”柳小婷顿了顿,那停顿长得让徐大志心慌,“我爸说明天上午的火车,他们要回去了。”
沉默。
电话两头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各自压抑着的呼吸。
徐大志觉得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茶馆里柳大斌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那双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的眼睛,还有那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搞砸了。他想。彻底搞砸了。
“不过!”
柳小婷忽然提高音量,把徐大志从自我批判中拉了出来。
“我妈悄悄跟我说,”她的声音变得轻快,甚至带着点笑意,“我爸在饭桌上其实一直在观察你。你记得吗?在喝茶的时候——”
徐大志努力回忆。下午在“清心斋”茶楼,柳大斌点了一壶龙井。服务员斟茶时,徐大志正和柳小婷的母亲说着话,余光却瞥见柳大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他后来还问我,”柳小婷继续说,“你喝茶时是不是特意等长辈先端杯——这是他们那辈人的规矩。我妈说,这算是……不错的开始?”
徐大志愣住了。
喝茶的规矩?他什么时候……
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是了,服务员斟完茶后,柳大斌没有立刻端杯,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徐大志下意识地等着,等到柳大斌的手指碰到茶杯,自己才伸手去端。
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小时候在奶奶家学的——每逢过年,一大家子人围坐喝茶,奶奶总要念叨:“小孩子要等长辈先动。”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忘了这些老规矩,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肌肉记忆却救了他一命。
“所以……”徐大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所以我觉得,我爸不是不喜欢你。”柳小婷的声音变得柔软,“他只是……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你知道的,老派人嘛,都是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来。”
这句歇后语用得恰到好处,徐大志忍不住笑了。
挂掉电话,他走到窗前。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兴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远处,兴州大酒店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暖黄色的光,格外醒目。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柳大斌那套“长辈考核”,根本不是一顿饭、一次见面就能完成的。那老头像在下棋,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每一次试探都藏着玄机。而自己呢?差点因为一次被拒就乱了阵脚。
徐大志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另一个礼盒。深棕色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套紫砂茶具——一壶四杯,泥料温润,造型古朴。这是他托人从宜兴捎来的,原本打算今晚吃饭时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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