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社兵各队在街巷敲着金铙,喊道:“各位乡亲父老,农会在河南卫署施粥三天,早中晚皆有饭吃,吃饱为止。请速速前往!”
河南卫,就在洛阳城。
卫署在洛阳城十字街东北夹角,与福王府在北大街相望,占地很大,和河南府署大小不相上下。
“苏先生,仪门口的指示木牌写的什么?”一饿的脸色发白的婆子问向身边苏时霖。
卫署仪门扯了三条麻绳通道,每条通道口有木牌箭头指示,并写的有字,门前有持枪社兵守卫。
苏时霖为百姓讲解道:“第一道,写明:吃饭。第二道,写明:病患。第三道,写明:妇幼。想吃饭的,就去第一道。”
这话一出,饥饿发抖的百姓,都蜂拥往陈登这里挤,却被新任洛阳农会会长陈登拦住。
百姓饥饿难耐,不把陈登当回事,仗着人多,只管往里挤,一个被派来看门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出息?
陈登拼命拦着,大喊道:“大家稍等片刻,听我讲明!”
有饿汉嚷道:“是骗人的吧!不能边吃边讲?”
“大家都饿坏了,赶紧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讲吧!”
一背着孩子的妇女奋力踮脚扬起下巴喊道:“小孩,城里医馆都关门了,求你去和长官说找个看病的地方!”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附和,这些天,因病死去的也不少,都是硬生生的熬。
陈登奋力喊道:“乡亲们!我叫陈登,是咱洛阳农会会长,我们农会,就是让人人吃饱饭,人人穿暖裳,人人有地种,人人住新堂!”
“洛阳会长?商会的?”
“是农会的。洛阳会长能干吗?会长大人!麻烦请县老爷赶紧放饭吧!”
士民议论纷纷。
代议张继元、傅元哲两人此时来到第二通道,两人是负责守病患通道的。
不少士民认识,见两人站在仪门台阶上,也是在此值守,有一府学士子耿裕士喊道:“张继元,堂堂朝廷前御史的儿子,也投贼了?”
耿裕士周围好友哈哈嘲笑,张继元一向高调,在府学也有不少嫉恨的。
傅元哲见是同窗,怒道:“耿裕士!我俩不是官!我们是代民提议,代议,你懂个屁!要不是我们今天提议人格平等,你们这帮士子根本不配和穷苦百姓们一块来吃饭!”
百姓们听傅公子这么一说,极为新奇,反贼更在乎穷苦百姓?
马铁栓婆娘抱着婴儿,焦急等待,问道:“傅相公,你是说,反……义军让俺这些穷困人家先吃?”
傅元哲为民众解释道:“人太多,农会周会长担心穷苦百姓,想着你们饿了好几天,想让大家早点吃上饭,看上病。士子嘛,等百姓吃完了再吃。”
府学士子及士绅听了心里不快,向来都是读书人优先优待,这些个匠户力工,凭什么受优待。
耿裕士问道:“我等士子,国朝几百年向来优待,免税免役,为何如此不公?”
张继元冷笑道:“周会长说了,读书人,应当以范文正公为表率,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民立命,为民果腹,这样都做不到,那什么为万世开太平都是屁话。”
耿裕士语塞,士子们沉默,脸色有些微红,虽是反贼说的,但这些原句都是儒家经典啊。
苏时霖携着妻女,微微点头,低声道:“周怀民不是寻常士子。”
耿裕士心道,反贼头子好利的嘴,用儒家的刀刺儒家的盾,谁还不会么?
于是嚷道:“张继元,傅元哲,新知县如此怠慢咱洛阳士子、百姓,为何不体恤民苦,早点让百姓进去吃饭!”
张继元冷笑道:“耿裕士,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吃人家饭,砸人家锅的人。”指着第一道陈登,“这位便是咱洛阳新知县,农会不称知县,称会长。”
严格意义上来说,农会会长的权力,比朝廷知县小多了,这是周怀民要把权力关在笼子里的意图,毕竟执法权在实际工作中永远是最大的。
但大体意思可以这么比喻。
“什么!”耿裕士等士子闻听震惊,扶正飘巾,瞪大双眼,这个平易近人,穿的普通百姓衣衫,拱手作揖奉劝民众不要拥挤之人,竟是本县父母,青天大老爷?!
士绅们自持身份,微微拱手,算是致敬了,连身正经官服都没有,乡下反贼上不了台面,什么狗屁老父母。
背着孩子的妇女闻听惶恐,自己刚才大不敬还喊他小孩咧。
百姓们都转头过来,面色从不屑转而敬畏,也不知是哪个求饭心切的百姓带头跪地大喊:“求老父母放饭吃!”
马铁栓夫妻赶忙跪下,也嚷道:“求给俺儿看看腿呐!”
哗啦啦陆陆续续跪了一地,陈登连忙上前拉起:“都请起,我农会主张人格平等,县堂官吏是没有官服的,我们就是为咱们老百姓干活服务。”
一句话说到穷苦百姓心坎里,戳到了最柔软的地方,背着孩子的妇女不由得鼻子一酸,哭道:“咱就没见过说话这么和气的官,求老父母做主,给俺找个看病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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