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铲子的木柄被他握得发白,手掌上的血泡已经被磨破了,鲜血渗出来,混着泥土,黏糊糊地粘在木柄上,又疼又痒。可他不敢停,只是机械地挥动着铲子,一下、两下、三下……泥土被一铲一铲地挖出来,堆在坑的周围,形成一道小小的土坡。
江奔宇的动作比他快得多,锄头挥舞得虎虎生风,泥土被挖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坑也越来越深。他的脸上、身上全是泥,头发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的,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死死盯着脚下的泥土,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想起上一世,在演习遇到过一次小规模的山火。老班长就是带着他挖了个土坑,趴在里面躲过了一劫。老班长当时说,山火过境时,热浪是最可怕的,低洼处的温度会比高处低一些,用泥土和衣服隔绝热量,就能保住性命。那时候他,只觉得老班长厉害,现在才明白,那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把外套脱了!涂上泥”江奔宇一边挖,一边喊,声音因为持续的嘶吼变得更加沙哑,几乎不成调。
钱沐风慌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抓住衬衫的领口,用力一扯。衬衫的纽扣“啪嗒”一声崩飞了,落在泥土里,瞬间被扬起的灰尘盖住。他把衬衫脱下来,露出里面那件打了补丁的背心,背心上也沾满了汗水和泥土。
江奔宇接过汗水打湿的衬衫,看都没看,快速粘上泥土,就铺在挖好的土坑底部。他又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那是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褂子,耐磨,是镇上服装厂统一做的,背后还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色字样,此刻已经被熏得发黑。他把劳动布褂子铺在钱沐风的衬衫上面,两层布料叠在一起,勉强弄出一块稍微干净一点的地面。
江奔宇直起身,低头看了看坑的深度,差不多有半米深,宽度刚好能容纳两人并排趴进去。“行了!”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躺进去!头朝里,用粘满泥土的衣服盖住脸!”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逼近的火墙,那火墙已经越过了刚才他们跑过的松树林,红色的火舌舔舐着树干,松树的油脂被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火星被风卷着,像无数只红色的萤火虫,在他们背后的巨石头顶飞过去,落在茅草上,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又很快燃烧起来。
钱沐风的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和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背靠着巨石,看着那被山风吹动的山火,越来越近的彤红火光冲天,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无处可逃。可他看到老大江奔宇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来老大对他的照顾,咬了咬牙,照着老大江奔宇的话做。
他先钻进坑里,小心翼翼地趴在铺好的衣服上,泥土的湿气透过布料渗过来,带着一丝凉意,稍微缓解了身上的灼热感。他把头朝里,对着两块岩石的夹缝,双手紧紧抓住衣服的边角,把脸埋进去。
江奔宇紧随其后,也钻进了坑里,他的身体几乎贴在钱沐风的背上,带来一股温热的气息。他把剩下的衣角拉过来,盖在两人的头脸上,只留下一点细小的缝隙透气。“记住,千万别抬头!憋住气!”江奔宇压低声音,在钱沐风耳边说,气息吹得钱沐风的耳朵发痒,可钱沐风却不敢动一下。
下一秒,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热浪像一只巨大的、烧红的手掌,狠狠席卷拍在他们身上的泥土。隔着两层薄薄的泥土衣服,钱沐风能感觉到皮肤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火辣辣地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裂。那怕有泥土遮挡,他的头发被烤得发焦,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眉毛和睫毛都在微微发烫,像是要被烧卷了。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声响:火的咆哮声,像千万头野兽在同时嘶吼,震得耳膜生疼;风的怒吼声,带着火星和灰烬,呼啸而过,像是要把他们从坑里掀出去;树木倒下的巨响,“轰隆”一声,仿佛地动山摇,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在颤抖;还有什么东西被烧爆的噼啪声,像是无数颗鞭炮在耳边炸开,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灰尘和火星砸在粘着泥土的衣服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有些细小的火星透过布料的缝隙钻进来,落在钱沐风的脖子上,烫得他猛地一颤,却不敢伸手去拍。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胸口像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肺里全是呛人的烟味和焦糊味,喉咙干得像要冒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混合着泥土和汗水,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他想抬头,想喊老大,他们是不是要被烧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可就在他刚要抬头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按在了他的背上——是老大江奔宇的手。那只手带着泥土的温度,却异常坚定,按得他动弹不得。
“别动……小心上面盖的泥土掉落”江奔宇的声音从衣服下面传出来,又闷又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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