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毒刃淬
仲夏的长安,白日喧嚣散尽,夜色如墨。
唯有尚书左仆射权翼,府邸深处的书房,依旧亮着幽微的灯火。
像一头蛰伏暗处、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瞳。
权翼屏退了所有仆从,独自坐在,一张紫檀木大案之后。
案上未置文书,只摆着一柄,出鞘的短刀。
刀身狭长,泛着幽冷的青光,形制并非中土所有,带着明显的草原风格。
正是昔日,苻坚为示恩宠,赐予慕容垂的“金风”刀。
只是此刻,这把象征“恩遇”的刀,在权翼眼中,却成了淬炼阴谋的最佳材料。
他那双“三白眼”在跳动的灯焰下,更显阴沉刻毒,目光死死锁定在刀刃上。
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身影,吴王慕容垂。
慕容垂自归附以来,被苻坚尊以高爵,赐宅荣养。
然尔却无实权,如同一只被金丝笼,困住的雄鹰。
权翼却深知,此鹰羽翼,虽暂被束缚。
其心志、其威望,尤其是其在鲜卑旧部中,那无形的号召力。
却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前秦,这个新兴帝国的肌体之上。
陛下被其“仁德混一”的理想所惑,王猛虽也警惕,却碍于大局,未能痛下杀手。
那么,这“恶名”,便由他权翼来担!
“慕容垂……吴王……”权翼枯瘦的食指,无意识地划过刀身,发出细微的嘶响。
“你一日不死,老夫一日难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陛下啊陛下,您何时才能看清,这血淋淋的现实!”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同夜枭。
近日,他安插在慕容垂府邸附近的,“冰井台”暗桩进行中汇报。
虽无慕容垂,任何不轨实证,但其府中,偶尔出入的鲜卑旧部。
以及慕容垂那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都让权翼如芒在背。
更何况,远在邺城的慕容恪,其势力如日中天,若这对慕容兄弟里应外合……
权翼不敢再想下去。必须尽快,除掉慕容垂!
而且要让他死得“名正言顺”,死得让苻坚都无法回护,死得让所有降胡胆寒!
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金刀计!
此计的关键,在于一个,合适的执行者。
他需要一个人,既熟悉慕容垂,又对慕容垂怀有刻骨仇恨,并且能被自己掌控。
他想到了一个人,悉罗腾。
此人是慕容垂麾下,曾经的鲜卑别部酋帅,勇武彪悍。
却因纵兵劫掠、触犯慕容垂军纪,被其严惩,几乎杖毙,部众也被打散收编。
悉罗腾侥幸逃得性命,却对慕容垂恨之入骨,辗转流落至长安。
被权翼暗中发现,并控制起来,正是施行此计的绝佳棋子。
“来人。”权翼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寂静的力量。
书房阴影处,如同鬼魅般闪出一人,正是“冰井台”的干员“灰枭”。
他依旧面容模糊,眼神麻木,仿佛只是权翼延伸出去的影子。
“去,把悉罗腾带来。再请贾玄硕先生,过来一趟。”
权翼吩咐道,目光依旧未离“金风”刀。
不多时,悉罗腾被带了进来。
他依旧魁梧,但脸上那道疤痕和深陷的眼窝,透露出他近年来的落魄与戾气。
见到权翼,他单膝跪地,声音粗嘎:“仆射大人!”
权翼微微颔首,并未让他起身,只是将“金风”刀往前推了推:“认得此物吗?”
悉罗腾目光一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道。
“认得!慕容垂的‘金风’刀!陛下所赐!”
“很好。”权翼语气平淡,“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可以亲手报仇。”
悉罗腾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野狼般的光芒:“仆射请吩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贾玄硕到了。
这位寒门出身的谋士,如今在前秦朝廷,地位微妙。
虽因当年首倡,苻健称秦王而有过功劳,却也因未能主动劝进苻坚而遭猜忌。
郁郁不得志,权翼正是看中了他这份心态,以及善于模仿笔迹的才能。
贾玄硕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悉罗腾,还有案上的短刀。
他心中便是一凛,知道权翼必有密谋,连忙躬身行礼。
权翼示意他不必多礼:“贾先生,老夫需要你,仿写一封慕容垂的密信。”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口述信的内容。
“内容是写给,其在龙城、邺城等地潜伏的鲜卑旧部……”
“‘见金刀如见吾面,持此信物者,可调尔等麾下死士,于长安待命。”
“伺机刺杀苻坚,里应外合,迎吾归燕,再举大业!’”
贾玄硕和悉罗腾,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不是简单的构陷,这是要将慕容垂,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更是要将长安城内,所有与慕容垂有牵连的鲜卑人,甚至其他降胡,都拖下水!
“仆射……这……”贾玄硕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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