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圣明!”卞范之立刻接口,声音充满了“得偿所愿”的激动。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礼不可一日废。”
“请殿下即受九锡,以副群臣之望,正天子之仪!”
所谓的“从简”,不过是一句门面话。
随着桓玄的“首肯”,江陵城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一箱箱早已准备好的,“九锡”之物,被隆重地送入楚王宫。
包括车马、衣服、乐悬、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
每一件都逾越臣制,无限逼近,甚至直接仿照天子规格。
桓玄在卞范之的主持下,完成了一系列,繁琐而刻意的“禅让”前奏。
他穿着特制的、绣有十二章纹的“准龙袍”。
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祭祀天地、五岳、四渎。
江陵城内,家家户户被强令悬挂,象征火德的赤色或黄色旗帜。
街头巷尾张贴着,宣告“楚代晋兴”的榜文。
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晋室的指责,以及对桓玄“功德”的吹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假的狂热与真实的恐惧。
市井小民在官吏的驱赶下,麻木地向着楚王宫方向跪拜。
士人聚集的,茶楼酒肆中,窃窃私语从未停止。
军营里,来自西府的骄兵悍将们,兴奋地讨论着,新朝建立后的封赏。
而被收编的原晋军士卒,则面露忧色,窃窃私语着“名不正则言不顺”。
暗流,在盛大仪式的准备下,无声地涌动。
王谧回到家中,紧闭房门,对着晋帝的方向老泪纵横。
军中一些非桓玄嫡系的将领,如北府旧将刘袭。
在营帐中与亲信部下对饮,酒酣耳热之际,拍案骂道。
“桓玄何德何能,敢窃神器!不过仗其父余荫,据荆襄之利耳!”
虽被亲信死死捂住嘴,但那不满的种子,已然播下。
江陵,这座古老的重镇,正被强行披上“帝都”的新装。
然而这新装之下,是无数忐忑不安的灵魂,以及潜藏的裂痕。
桓玄的登基大典,就在这表面喧嚣、内里惶恐的氛围中,一步步逼近。
第二幕:告天文
江陵城南,临时搭建的巨型祭天圜丘。巳时正刻,日光炽盛。
这是一片被强行清空、平整出来的土地。
高达三丈的圜丘,以黄土夯筑,外围以赤色幔帐环绕。
幔帐上绣着,巨大的玄鸟图腾,这是桓玄为自己选择的“寿命”祥瑞。
圜丘之上,设立着昊天上帝的神位,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身穿特制礼甲、手持金瓜钺斧的“楚宫卫”,沿甬道两侧林立。
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刀枪如林,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圜丘之下,是黑压压的观礼人群,文武百官按品级,着崭新的朝服肃立。
荆州本地的耆老、士绅代表,也被强制要求到场。
更远处是被兵士隔离、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人声鼎沸,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
吉时已到!沉重而悠长的号角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鼓点密集,如同雷鸣,敲得人心头发颤。
仪仗队开始移动,旌旗蔽日,斧钺生辉,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桓玄出现了。
他不再穿着昨日的亲王袍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极为考究的皇帝衮冕。
衮服以玄色缯为衣,朱色缯为裳,象征着天玄地黄。
衣上刺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
十二章纹,繁复华丽,彰显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那顶,十二旒白玉珠冕冠。
旒珠以最为上等的和田白玉,打磨而成,每一颗都大小均匀,温润生辉。
十二道玉旒垂落下来,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晃动的珠帘,刚刚遮住了他的眉眼,
使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显得模糊而神秘,平添了几分,天威难测的威严。
他一步步,沿着铺着红毯的甬道,缓缓走向圜丘顶端。
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节点上,也踏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卞范之作为大礼使,身穿紫袍,手持玉笏,紧随其后。
神情肃穆到了极点,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
郭昶之、庾仄等心腹重臣,按捺不住,脸上的激动与得意。
而人群中的王谧等人,则深深低下头,不忍再看。
桓玄登临圜丘之顶,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寂静下来。
只有风声猎猎,吹动他衮服上的佩绶,还有冕冠上的旒珠。
他面向,昊天上帝的神位,肃然而立。
卞范之展开一卷,以金丝织就、镶嵌宝石的“告天文”。
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近乎吟唱的腔调,朗声诵读。
“维,永始元年,岁次甲辰。嗣天子臣玄,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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