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室失德,胡虏交侵,神州陆沉,生民涂炭。”
“臣玄,丕承桓武之烈,纠合忠义,绥靖荆襄,志在匡复。”
“然晋运已终,天命靡常,眷命有归,在于臣玄。”
“众星拱极,群岳宗岱,遐迩倾心,华夷同戴。”
“是用钦若昊天,肃祗禅礼,即皇帝位,国号曰楚,建元永始……”
他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着旧时代的丧钟。
宣告着新时代,至少是他们期望的,新时代的开启。
“……惟神明昭格,永终天禄,佑我大楚,奄有四海,光宅天下!尚飨!”
读罢,卞范之将告天文,置于祭坛前的柴堆之上。
火光燃起,金色的绢帛在火焰中卷曲、焦黑,化作缕缕青烟,袅袅升向天空。
在礼官的高声唱和下,桓玄率领群臣,向昊天上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成!随即,桓玄转身,面向圜丘下的万千臣民。
旒珠之后,他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扫过肃立的百官。
扫过远处的江陵城郭,扫过更远方滚滚东流的长江。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天下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窜遍他的全身。
他缓缓抬起双臂,宽大的袖袍,在风中鼓荡,如同即将翱翔的鹰隼。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卞范之、郭昶之等人的带领下,万岁之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席卷整个天地。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兵器,寒光闪烁,与万岁之声,交织成一曲权力的交响。
桓玄静静地站着,享受着,这巅峰的一刻。
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就是……天子之位吗?这就是父亲桓温,终其一生未能踏足的巅峰吗?
那垂在眼前的十二道玉旒,不仅隔绝了臣子的窥探。
也似乎将他与过去的,那个“桓敬道”隔绝开来。
从此刻起,他是大楚皇帝,是“永始”天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用尽量平稳而威严的声音,颁布了作为皇帝的,第一道诏书。
“朕以卑躬,嗣承大宝……自即日起,改元永始,大赦天下!”
“立宗庙,建社稷,定都江陵……百官进位一等,有功将士,另行封赏……”
“减免荆、江诸州,今岁赋税三成,与民更始……”
诏书的内容,通过嗓门洪亮的礼官,一层层向外传递。
听到“赋税减免”,底层民众中响起了一些稀疏的、带着试探性质的欢呼声。
但很快,又被更大的万岁声淹没了。
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谁当皇帝,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否活下去,能否少交些租税。
仪式进入了最后的高潮,象征楚朝法统的传国玉玺,被盛放在金盘之中。
由卞范之高高举起,呈到桓玄面前。
桓玄伸出手,指尖已触碰到那方,温润却又冰凉的玉玺。
就在他,即将握住玉玺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江风,猛地吹过圜丘。
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得旌旗,哗啦作响,
甚至将桓玄冕冠上的玉旒,吹得剧烈晃动、彼此碰撞,发出杂乱的“叮当”声。
这声音,在庄严肃穆的仪式中,显得格外刺耳。
桓玄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伸向玉玺的手微微一顿。
卞范之脸色瞬间一变,但立刻稳住,将金盘举得更高,几乎要凑到桓玄手边。
桓玄迅速恢复了镇定,一把将玉玺,牢牢抓在手中。
紧紧握住,仿佛要将其,嵌入骨肉之中。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个小插曲,几乎无人察觉,但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却成了不祥的预兆。
王谧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那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默念。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永始’之年,恐怕未必能如其名啊……”
登基大典,就在这略带瑕疵的“圆满”中,宣告结束。
桓玄手持玉玺,在震天的万岁声,以及更加嘹亮的鼓乐声中,步下圜丘。
登上那辆装饰着金龙、由六匹纯色白马牵引的玉辂,启程返回他的“皇宫”。
车驾过后,尘土飞扬,只留下空旷的祭坛,还有一群心思各异的臣民。
第三幕:宫廷宴
楚王宫正殿,这里被匆忙装饰得富丽堂皇,烛台如林,照耀得如同白昼。
盛大的登基庆典之后,是更为喧嚣的宫廷夜宴。
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身着轻纱的舞姬,翩翩起舞,水袖翻飞,媚眼如丝。
空气中混合着酒香、肉香和浓郁的熏香气味。
桓玄已经换上了一套,较为轻便的赤黄色龙袍,高踞于御座之上。
头上的冕冠,换成了不带旒珠的通天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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