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困兽怒
竟陵城外,慕容垂大营,营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与襄阳方向的烽火连天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死寂的世界。
营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巡逻士兵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寒意。
慕容垂卸去了,沉重的“飞鹰逐日”明光铠,只着一身暗色常服。
他背对着帐门,凝视着悬挂在,屏风上的荆州舆图。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竟陵与襄阳之间,那片看似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区域。
地图上,代表吴甫之防线的黑色标记,如同一条恶毒的绞索。
缠绕在竟陵周围,也缠绕在他的心头。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强攻受挫。
吴甫之这个老对手,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礁石。
将他的怒火和兵锋,一次次拍碎在,坚垒和壕沟之前。
燕军士卒不可谓不勇,但在对方层层叠叠的防御体系、精准狠辣的弩箭覆盖。
以及那种滑不溜手、绝不野战的战术面前。
空有气力却无处施展,只能徒劳地,消耗着生命和锐气。
“报!”一名斥候满身尘土,踉跄入帐,声音嘶哑。
“王爷!襄阳方面最新军情!匈人连日猛攻,慕容友王爷亲自登城血战!”
“我军伤亡惨重!城东北角楼已被投石机砸毁,虽经抢修,但情势万分危急!”
“慕容友王爷……,已三日未下城头!”
帐内侍立的将领们闻言,无不色变,有人甚至惊呼出声。
慕容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只是按在舆图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又一名将领进帐,面带愤懑:“王爷,今日尝试从侧翼迂回。”
“又遭楚军伏弩阻击,折了数十名弟兄!”
“吴甫之这老贼,把竟陵周边守得像个铁桶!我军哨骑根本无法深入其后方!”
“够了!”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低吼,终于从慕容垂喉中迸发。
他猛地转身,那双“凤目重瞳”之中,往日的神采,已被血丝和深深的疲惫取代,
但此刻,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
“铁桶?这世上,就没有砸不碎的铁桶!”
他的声音,如同冰碴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
“吴甫之想把我困死在这里,用竟陵这道枷锁,活活勒死襄阳!他做梦!”
他走到帐中沙盘前,目光扫过,竟陵周边每一处山峦、每一条河流、每一片林地。
沙盘上,楚军的防御工事密密麻麻,看似毫无破绽。
“王爷,是否再组织一次敢死队,夜袭其主营?”一名悍将请命。
“徒增伤亡!”慕容垂断然否定,“吴甫之就等着我们,往他的刀口上撞。”
“那……是否分兵,绕得更远?”另一名将领迟疑道。
“时间!”慕容垂低吼,“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绕远路,等我们到襄阳,看到的只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帐内所有人都明白,那残酷的可能性,城破人亡。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摇曳,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负责情报整理的副将,慕容楷忽然开口。
“叔父,或许……我们不必完全绕开。”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竟陵西北方向,一片标识着,复杂山地和密林的区域。
“此处,名为‘鬼哭涧’,地势极其险峻。”
“吴甫之在此处的布防,相对薄弱,仅有几处哨卡。”
“因为他断定大军,尤其是骑兵,绝无可能从此通过。”
众将看去,纷纷摇头。鬼哭涧,顾名思义,山势陡峭,涧水湍急。
遍布悬崖峭壁,以及原始森林,毒瘴弥漫,野兽出没。
历来是樵夫和猎户,都视为畏途的绝地。
“慕容楷,你疯了?那里连猴子都难爬,我狼鹰骑如何过去?”
“就算人能过去,战马呢?辎重呢?”
面对质疑,慕容楷看向慕容垂,沉声道。
“叔父,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才是我们的机会。”
“吴甫之的防御重心,在东南北三面,西面依托汉水。”
“而这西北的鬼哭涧,是他心理上的盲区。我们……不需要全军通过。”
慕容垂的目光,死死盯住“鬼哭涧”,那双重瞳之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极致的沉思。
风险巨大,毋庸置疑,鬼哭涧是天堑,通过它必然付出惨重代价。
但……这确实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出乎吴甫之意料的路径!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和疲惫,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所取代。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帐内所有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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