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更紧了紧。肌肤相触处滚烫得如同沸腾铁水,熔出一个无形的伤口。这灼痛似乎成了维系仅存的锚,将我从完全失重的悬崖边缘稍稍拖回。然而那种自我剥离的惊惶未曾稍减:我悬浮于自己身体之内,冷眼旁观那熟悉的躯壳被一种全然陌生的激越、敏感、颤抖所充塞——像被强行塞进不合尺寸的容器,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剧烈不适的疼痛。
远方忽然传出汽笛的嘶鸣长啸,声震寰宇。两人悚然抬头,一束硕大的探照灯刺破迷蒙雾气照射过来。白光利剑般扫过两人,刺得眼睛生疼,旋即那束冷冽的光柱继续横切向前方轨道蔓延的铁轨……这光撕开了夜幕表层,如强风驱散薄雾。而另一列夜行火车的轰鸣声渐次逼近,带着碾碎一切般的磅礴之力震动大地。
冷风骤然灌入我俩之间的罅隙,令她不由自主微微一颤。借着灯光的扫视,我发现她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微微颤动。她垂着头,目光牢牢落在地面几颗散落的小石子之间。风势仿佛骤然增强,她单薄的衣角在黑暗中鼓胀如帆,似乎要将她纤细身影卷走。某种预感和无形的推搡正从空气中渗透过来。
列车进站发出的那一声长鸣,沉痛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这鸣响像骤然劈下的信号斧,斩在方才那被月光与危险轻拢慢捻的光影碎片之上。我知道,那列火车庞大的轮廓正带着不可阻挡的惯性朝这里移动。
她抬起头,眼中映着站台惨白惨白的灯光,眼波如同被惊扰的平静湖水骤然碎裂,泛起无数凌乱涟漪。那目光如箭镞般凿进我的瞳孔深处,我们同时捕捉到彼此灵魂深处一闪而过的战栗。下一瞬,她忽地伸出手——并非落在我手背,而是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动作的力道带着猝然的爆发力,几乎称得上凶狠——我甚至能清晰感知她掌心薄薄的茧痕烙入皮肤的微痛。
“那边!”她喘息着指向远处站台尽头,一道窄窄延伸入浓郁暗影中的小铁梯轮廓模糊地悬在那里。语声未落,她已率先发力拽动,像扯线木偶般不由分说把我拖离原地。我脚步踉跄,却不由自主跟上。
她的手紧紧抓住我手腕,指甲微微陷入皮肉里,在灯影明灭间留下细小的月牙印痕。此刻我灵魂深处另一个“我”,如同一粒被疾风从枯木剥离的种子,正乘着这突如其来的风,茫然漂浮于夜雾弥散的半空中,失重一般没有归属。那被陌生灵魂占据的躯壳,在对方炽热的牵引下踉跄前行,如被无形巨浪裹挟着投向另一个未知梦境。这撕裂躯壳奔向你的一切,是否终将消逝于黎明铁轨延伸的尽头?
——原来并非仅我一人,在这无法预测的短暂旅程中,我们都在对方的注视里照见了自己那从未涉足的幽暗深谷:那里潜伏着无数我们未曾相认的自己,沉默蛰伏,渴望于某个偶然的暗夜苏醒。
“哦,原来是暖阳啊,你吓我一跳”
暖阳看到了尹珏:天仇,你没有遇到什么敌人吗?
尹珏:暂时没有
暖阳:那你扶我一下,我被舒马格拉特偷袭了,他快得和闪电一样
尹珏:星辉高塔的那个?
玻璃幕墙外的暴雨像被撕碎的银河,暖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皮鞋在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拖出蜿蜒水痕。他踉跄着撞翻古董钟时,鎏金表盘在波斯地毯上敲出布鲁斯节奏的哀鸣。
“见鬼的舒马格拉特!“暖阳揪住侍应生的亚麻围裙,深棕色卷发还在往下滴水,“那家伙的滑板鞋是装了涡轮增压吗?“
尹珏正用银匙搅动冷掉的焦糖玛奇朵,天鹅绒袖口蹭过杯沿,带起细小的咖啡渍漩涡。他瞥了眼瘫坐在天鹅绒沙发里的男人——对方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所踪,露出锁骨处暧昧的红痕,活像被雨燕啄过的樱花枝桠。
“要来点伏特加吗?“尹珏推过雕花玻璃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得像是给这场狼狈按下暂停键,“或者需要报警?虽然星辉高塔的守夜人通常只处理会喷火的石像鬼。“
暖阳抓起冰块往锁骨拍打,水珠溅到尹珏的鸢尾花香薰蜡烛上。烛芯发出短促的尖叫,橙红火苗突然蹿高三寸,在墙面的维多利亚时代地图投下跳舞的阴影。
“那不是普通的黑衣人。“暖阳扯开浸透的衬衫,心口处暗金色纹章正在渗血,“他偷袭时带着龙涎香的味道,但身上有地铁隧道特有的铁锈味——你闻过闪电会喷古龙水吗?“
尹珏的银匙突然停在半空。他望着窗外被狂风揉皱的泰晤士河倒影,想起三天前在圣保罗大教堂穹顶见到的异象。当时那些镀金天使像的眼眶里,分明也闪着类似的、混合着机械油与檀木香的气息。
“星辉高塔的舒马格拉特。“尹珏用方巾擦拭银匙,丝绸摩擦声像毒蛇吐信,“上周刚给大英博物馆的罗塞塔石碑换了防弹玻璃。你知道那些混血种最讨厌什么吗?“
暖阳正试图用纸巾吸干发梢的水,闻言差点把梳子吞进喉咙。尹珏的睫毛在蒸汽氤氲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嘴角扬起堪比吸血鬼亲王的自嘲弧度:“他们最恨别人动他们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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