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舞台上正有一队身着轻纱的舞姬,随着靡靡之音翩然起舞,身姿曼妙,若隐若现。
“星河兄,坐!”卫九郎大喇喇地在主位坐下,拍手唤来侍立的清秀小婢,“最好的云顶雪芽先沏上!再把依依姑娘请来,就说我卫九郎有贵客!”
很快,茶香袅袅。一名怀抱琵琶、身着月白素纱裙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容貌清丽绝伦,眉眼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不似寻常风尘女子的媚俗,反而有种出尘的疏离感。她对着卫九郎和古星河盈盈一礼,声音如珠落玉盘:“依依见过九爷,见过公子。”
“依依姑娘,这位是古星河公子,南疆大捷的英雄!今儿个专程来听你的曲子,可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卫九郎介绍道,语气倒有几分真诚。
柳依依抬眸,飞快地看了古星河一眼,那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垂下眼帘:“公子威名,依依如雷贯耳。能为先生抚琴,是依依的福分。”她坐于一旁的绣墩上,素手轻拨琴弦,试了几个清越的音。
“公子想听什么?”她轻声问。
“随意。”古星河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杯中澄澈的茶汤上,仿佛对眼前的美人、歌舞都无甚兴趣。
柳依依微微颔首,指尖在弦上一滑,一串空灵如高山流水的琴音流淌而出。她启唇轻唱,声音空灵悠远,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玉京琼楼锁云烟,金戈铁马入梦寒。
谁家画舫听夜雨,几处笙歌醉玉颜?
青锋未拭征尘血,朱门已换歌舞弦。
莫问武陵魂归处,且看天京…月正圆。”
这词曲,清丽婉转,细品之下却隐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讽刺。唱的是天京的繁华,却又似在凭吊南疆战死的亡魂,影射着朝堂的醉生梦死。尤其是最后一句“莫问武陵魂归处,且看天京月正圆”,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
卫九郎原本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在听到“武陵”二字时,不易察觉地坐直了一些,眼神微凝,瞥向古星河。
古星河端着茶杯的手,纹丝未动。他依旧垂着眼,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茶水,仿佛那涟漪比柳依依的歌声更值得关注。只是,在他深潭般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冰寒的锐芒。
柳依依的歌声还在雅阁内萦绕,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卫九郎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紫檀桌面,眼神在古星河平静无波的脸和柳依依笼着轻愁的眉目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就在这时,雅阁那扇雕花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不客气地推开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刺鼻的香粉味先涌了进来。三个同样衣着华贵、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哥,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微胖,面色潮红,眼神浑浊,显然是喝得不少,正是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李茂才。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也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占着最好的‘揽月阁’,原来是卫老九啊!”李茂才打着酒嗝,斜睨着卫九郎,语气满是挑衅和不屑。他目光扫过抱着琵琶、神色微变的柳依依,眼中淫邪之光一闪,最后落在背对着他们、只看到一个挺拔背影的古星河身上。
“啧啧,听说你攀上了南边回来的那位‘公子’?”李茂才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向前几步,喷着酒气,“一个不知道哪个山旮旯冒出来的野路子先生,侥幸砍了几个泥腿子叛军的脑袋,尾巴就翘上天了?也配让依依姑娘单独献艺?也配坐在这‘揽月阁’?”他越说越放肆,指着古星河的背影:“喂!那个什么公子!转过身来让爷瞧瞧!看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靠溜须拍马……呃!”
他话未说完,一只盛满了琥珀色美酒的琉璃盏,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地砸在了他脚下昂贵的地毯上!
“哗啦!”琉璃盏碎裂,酒液和碎片四溅!
卫九郎缓缓站起身,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戾气。他随手又抄起桌上另一只琉璃盏,在手里掂量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李茂才三人:“李二,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我这儿撒野?还满嘴喷粪?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这头只会啃老本、欺软怕硬的肥猪能叫的?”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得李茂才酒醒了大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身后的两个纨绔也缩了缩脖子,显然对卫九郎的“恶名”心有余悸。
“卫九!你……你敢骂我?”李茂才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你不过仗着你爹是户部尚书!这玉满楼是你家开的?依依姑娘是你家的?”
“呵,”卫九郎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不吝的狠劲彻底爆发出来,“老子就仗着我爹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也仗一个给我看看?没那本事就给我夹紧尾巴滚蛋!再敢放一个屁,扰了先生雅兴,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竖着进来,横着被抬出去?你爹那点破事,要不要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道说道?”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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