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柠愣了一下。她认得几个字,还是小时候二哥教的,但从未有人送过她书。想起二哥的那张脸,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看着那本旧书,又看看李墨真诚的眼神,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就在这微妙的静默间,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姓李的酸丁!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围着雪柠妹子干嘛呢?!”
一个身材壮硕、穿着短褂、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汉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过来,正是村里的“一霸”杨力。他爹是村里的里正,仗着这点势力和一身蛮力,杨力在村里横行惯了。他也早就看上了张雪柠,只是同样慑于古星河那股子冰凉的狠劲,不敢太过造次。此刻见李墨这穷酸秀才竟敢凑近雪柠献殷勤,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李墨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脸瞬间白了:“杨…杨大哥,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杨力一把揪住李墨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穷酸样!雪柠妹子是你能惦记的?你竟然还惹的雪柠妹子哭了,再让我看见你靠近她,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说着,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推。
“哎哟!”李墨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绣坊的门框上,痛得龇牙咧嘴,手中的诗集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杨力!你干什么!”雪柠又惊又怒,小脸气得通红,想上前扶李墨,却被杨力壮硕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
“妹子别怕!”杨力立刻换了副面孔,对着雪柠挤出笑容,拍着胸脯,“有哥在,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这酸丁就是欠揍!”说着,还示威似的朝地上蜷缩的李墨瞪了一眼。
越想越气,走过去狠踹了几脚地上的李墨,一股惨叫声从地上传来。
绣坊内外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探头张望,却没人敢上前阻拦杨力。
“够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喧嚣的水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周围的嘈杂瞬间安静了几分。
古星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他肩上扛着一小捆新劈的木柴,大概是去镇上柴市换东西,顺路来接雪柠。他的身影依旧单薄,步伐也带着伤后的滞重,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平静无波,却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杨力,心底莫名地打了个突。
杨力对上那双眼睛,嚣张的气焰不自觉地矮了三分。他看着古星河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神,又想起那天狼庭来袭时,这人虽然被打倒了,但那种孤身提柴刀迎敌的气势……他强撑着,梗着脖子道:“古…古大哥,你来得正好!这酸丁想占雪柠妹子便宜,我替你教训他呢!”
古星河的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李墨,又落在杨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你,挡路了。”
没有斥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某种让杨力本能感到危险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敢再吭声,悻悻地侧身让开了路。
古星河走到雪柠身边,看了一眼她紧抿着唇、气鼓鼓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本沾了灰的《乐府诗集》,没说什么。他弯腰,沉默地捡起书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还给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李墨。
李墨手忙脚乱地接过书,连声道谢:“多…多谢古大哥…”
古星河没应,只是对雪柠说:“回家。”
雪柠赶紧应了一声,看也没看杨力,小跑着跟上哥哥的脚步。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到李墨正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脸上带着羞愧和感激混杂的复杂表情,而杨力则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阴沉地盯着古星河离去的背影,杨力在村中横行霸道惯了,不知怎的,见到古星河那双眼眸不自觉有些双腿发软,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沉,冷静,总是对周围事物带着一丝杀意,很少却很纯粹。
夕阳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雪柠偷偷看着哥哥沉默的侧脸,小声问:“哥,那杨力太欺负人了!李大哥他…”
“离他远点。”古星河打断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还有那个秀才,也一样。”
“为什么?”雪柠不解,“李大哥…他人不坏的,就是…”就是太软弱了些。
“麻烦。”古星河只吐出两个字。他看得清楚,李墨那点心思写在脸上,杨力的蛮横更是赤裸裸。雪柠就像一块无瑕的美玉,落入这浑浊的泥潭,任何靠近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纠缠和危险。他现在这副残躯,能护她几分周全?
雪柠似懂非懂,但哥哥的话她总是听的,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她低头,从旧布包里小心地摸出几个铜板和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碎布头,献宝似的捧到古星河眼前,眼睛亮晶晶的:“哥,你看!我今天赚的!王婶说我做得快又好,多给了我两个铜板呢!这些布头颜色可好了,我回去给你纳双新鞋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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