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古星河。”
“古星河?”萧景琰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如同见了鬼一般,目光在古星河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就…就是那个…那个斩杀大昭皇帝的…我姐她…”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捂住嘴,看向古星河的眼神瞬间从警惕变成了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好奇,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镇北城
宁王临时征用的一处还算完好的大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北境渗骨的寒意。萧景琰褪去了破损的战甲,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风霜。他坐在案前,正仔细看着一份南疆送来的加急军报,眉头紧锁。
“景琰。”萧清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今日未着华服,一身便于行动的暗红色劲装,长发简单束起,少了几分长公主的雍容,却多了几分利落英气。她手中拿着一封刚刚用火漆封好的信函,径直走到案前,将其轻轻放在萧景琰面前。
萧景琰抬头,目光触及那熟悉的火漆印鉴,微微一怔:“阿姐?”
“南疆不能无主。”萧清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南疆诸部,狼子野心,你离封地日久,恐生变故。这封手书,你带回去。即刻启程。”
萧景琰看着姐姐清亮而坚定的眼眸,那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忧虑,却独独没有挽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扫过案上那份提及南疆边境异动的军报,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站起身,双手郑重地接过那封沉甸甸的手书,深深一揖:“阿姐…保重!景琰…定守好南疆门户!”
“去吧。”萧清璃抬手,轻轻拂去弟弟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难得地透出一丝温情,“一路小心。”
翌日清晨,霜寒刺骨。镇北城残破的南门外,数十骑黑甲亲卫肃立,战马喷吐着浓浓的白气。萧景琰一身戎装,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城楼上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又深深看了一眼站在萧清璃身侧、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古星河,猛地一勒缰绳。
“驾!”
马蹄踏过泥浆,黑甲洪流卷起雪尘,向着遥远的南疆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的地平线。
“你一定要去吗?”萧清璃回头问古星河。
“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古星河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南北终有一战,应该就在来年开春之后了,我还有一点时间,老师的《天机策》上有记载,龙脉之地,藏兵谷,破局之关键,若这一切都是老师布下的棋局,推动这棋盘走向的棋子,就是我。”
萧清璃紧咬嘴唇,“没有人生来就是别人的棋子!”
古星河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都懂,可我无法看到这镇北城十万百姓生灵涂炭,无法看到我妹妹再一次亡命四方,更不想看到你被所谓的命运左右,如果有任何的出路,那我古星河一肩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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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着雪粒子,刀子似的刮进破庙的每一个裂缝,呜咽盘旋。屋顶的破洞筛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神龛前一小块地面。泥塑的神像早已残破不堪,半张脸塌陷在阴影里,漠然俯瞰着角落里的秦岳。
他盘腿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身下只垫着半张破烂的草席。一柄断枪横在膝头,断口狰狞,仿佛野兽被硬生生撕裂的骨茬。他的手指粗糙,布满老茧,此刻却异常专注,正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截断裂的枪头。布片每一次滑过冰冷的金属,都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破庙里,清晰得刺耳。油灯豆大的火苗在他脸侧跳动,光影在他低垂的眼睑和紧抿的唇线上剧烈地摇晃,勾勒出岩石般冷硬又孤绝的轮廓。每一次擦拭,都像是要把某个烙印在骨髓里的印记,连同这断枪本身,一起磨掉。
风猛地撞开虚掩的庙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卷进大团冰冷的雪花。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又顽强地挺直了腰。
门口,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量高挑,裹在一袭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斗篷里,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清晰却异常苍白的下颌。风雪在她身后怒号,卷起的雪沫扑打着门槛,却没有一片能沾上那墨色的袍角。她静立在那里,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墨锭,无声无息,却瞬间让整个破庙的空气都凝滞、沉重下来。
秦岳擦拭枪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门口站着的只是一截枯木。只有那豆大的油灯火苗,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猛地一跳。
“弑师?”秦岳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粗粝的石头。他终于抬起眼,目光越过膝上的断枪,钉子般钉在门口那团墨影上。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被风雪冻透了的荒芜,以及荒芜深处蛰伏的、淬了毒的恨意。“宴玄罡……他是我在这世上最想撕碎的人。”他嘴角扯动,拉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锋利得能割破空气,“但这事,与你玄月教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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