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巧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这孩子力气比同龄女孩大，爬树掏鸟窝比男娃还利索，胆子也大，见着虫子老鼠从不尖叫，只是默默躲开或者一脚踩死，包括之前徒手接白刃……
之前只觉得这孩子性子野，没多想。
“你怎么知道的？”她声音都有些发颤。
吴涯叹了口气：“上次他发烧，你守着累睡着了，我给他擦身子降温时发现的。”
黎巧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她慢慢松开手，小如意立刻跳到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
“所以他这么抗拒洗澡，是因为……”黎巧巧喃喃道。
吴涯点点头：“估计是家里人教过他，不能让人发现，尤其是你给他洗。”
黎巧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心情复杂极了。
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突然发现性别都搞错了！
这冲击实在有点大。
“为啥要把他当女孩养？”她不解。
吴涯沉吟道：“可能他原生家里有什么难处吧。有些地方讲究多，比如生了几个儿子都夭折了，下一个就当成女孩养，骗过阎王爷，或者家里穷，怕被拉壮丁……总之，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看着躲到墙角，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小家伙，眼神柔和了些：“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呢。”
黎巧巧也看向那小小的身影，心里的火气早就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守着这么大的秘密，该有多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对吴涯道：“这事，就咱俩知道。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如意，是咱家闺女。”
吴涯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再告诉他，由他自己决定。”
……
天刚蒙蒙亮，黎巧巧就钻进了临时搭起的灶棚里。
她小心地揭开盖在竹匾上的粗麻布，看了看里面晾着的豆腐块。
经过几日晾晒，原本水嫩的豆腐已经变得干爽，表面微微发黄，捏着有些硬韧，正是做霉豆腐的好状态。
“还好。”她松了口气，低声咕哝一句。
张金花端着个簸箕走进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怒气：“可不就是！要不是发现得早，这一匾豆腐都得被韦氏那个贱人糟蹋光了！真是颗老鼠屎！”
她放下簸箕，凑近看了看豆腐，“巧巧，这豆腐晾成这样就行了？瞧着干巴巴的，真能做那……叫什么霉豆腐？”
黎巧巧拿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解释道：“娘，就得这个干湿度。太湿了容易坏，太干了不出毛霉。您放心，步骤我都心里有数。”
她顿了顿，又问，“对了，娘，之前被变色的那些豆腐……”
张金花摆摆手，语气带着点无奈：“处理了！那么多豆腐，自家吃不完，扔了又可惜，我让你二哥挑到邻近几个村，半卖半送，好歹收回些本钱。也跟人都说了是沾了苦艾汁，味儿可能有点偏，愿意要的才给。唉，总算没全砸手里。”
她越说越气，“那搅家精！我已经发过话了，往后这做豆腐的摊子，不准她再沾边！看她还能使啥坏！”
正说着，张金花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对黎巧巧道：“巧巧，你说，藏海那事，是不是真的？外面都传是他害了龚神医。这要是真的，咱们老吴家岂不是要被他们大房拖累死？我就知道他们娘俩不是安分的……”
“咳咳！”一声重重的咳嗽在灶棚外响起。
吴多福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婆媳二人：“一大早不干活，嚼什么舌根子？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也能当真？管好自家的事！”
张金花缩了缩脖子，拿起抹布假装擦灶台。
黎巧巧也低下头，装作整理豆腐块，心里却明镜似的。
吴多福站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背着手走了。
等他走远，黎巧巧才转移话题，问起另一件关心的事：“娘，咱家的豆子还够用吗？眼看这霉豆腐要是做成了，往后用量可就大了。”
提到这个，张金花脸上又有了光彩：“够！咋不够！你爹和你二哥前段时间没闲着，趁着新豆下来，价钱合适，收了好几千斤囤着呢！不光用钱买，还拿咱家的豆腐跟人换了不少！堆了半间仓房，够咱们折腾一阵子了！”
黎巧巧这才彻底放心。
原材料充足，她就能放开手脚干了。
她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干稻草，仔仔细细地铺在另一个干净的大木框里，铺了厚厚一层，然后将晾晒好的豆腐块，一块块整齐地码放在稻草上，每块之间留出些许空隙。
“娘您看，这样铺上稻草，既能保暖透气，又能让豆腐均匀地长出毛霉。”
黎巧巧一边做一边耐心解释，“码好后，就得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不能晒着，也不能冻着，等着它自己长出白毛来。这期间不能随便掀开看，免得进了杂菌坏了事。”
张金花看得认真，连连点头：“这讲究还真多。成，这看管的活儿交给我，保准谁也不让动，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黎巧巧笑着点头：“哎，有娘看着，我最放心不过了。”
婆媳俩相视一笑。
……
与此同时，镇上学堂的宿舍里。
吴藏海面带温和笑意，送走了又一波前来“安慰”他的同窗。
“藏海兄，清者自清，莫要将那些小人的诬陷放在心上。”
“是啊，夫子们都为你作保，可见你的人品！”
“一定是有人嫉妒你才学出众，才做出这种龌龊的事！”
吴藏海一一拱手还礼，言辞恳切：“多谢诸位兄台信赖。藏海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此事既已过去，便不再多提，唯有潜心向学，以备春闱，才能不负师长厚望。”
他举止从容，赢得了一片赞叹声。
直到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吴藏海脸上的笑意才瞬间褪去，变得阴沉。
他独自坐在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那匿名状子写得很有章法，虽然没有实据，却句句指向要害。
更棘手的是，他藏在包袱夹层里的银票竟然被搜了出来！
那是他好不容易从龚老头子那儿弄来的，准备用来打点关系和以备不时之需的！
知道这些银票的，只有他自己。
难道……是当时那个抢走了混混钱袋的“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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