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反应极快的晏鹤川一下怔在了原地,意识到她唤了什么,错愕间,眼底泛起欣喜,失了笑:“怎么了?王兄在呢……”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安歌细微的道谢声拂过他的耳畔,是不掺杂任何其它的纯粹,酥酥麻麻的,易惹人心痒。
晏鹤川察觉到脖颈上的那点湿意,他声音轻柔,有意打趣:“还以为我们歌儿长大了,怎的仍是个小哭包?”
“我才没哭……”
她低低反驳着,趁机抹了眼角的泪,鼻子却抽噎着轻轻吸了吸。
“好……是本王看错了。”
他迁就着她的话,温柔抚着她身后的长发。
可安歌听着他话语带着的浅浅笑意,好似已然将她此刻的一切都看穿了,显然是为了顾及她的颜面而不再多言说破。
安歌心中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怎么他给点恩惠自己就能脑子一热地感动到扑进他怀里?
闷闷地道了一句:“我……我先回房了。”
她松开了他,亦不敢去看他的神情,不忘抄起桌上那只用来放翠玉簪的木盒,将簪子放了进去,迅速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只余怀里突然落了空的晏鹤川看着那两扇掩上的雕花木门,有些失神。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脖颈上那渐渐风干的湿意,无奈失笑,落座回了本来的位子。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一手拿起未看完的公文,心中却是不得平静。
她愿唤他王兄,应是说明她已然在从心底里慢慢地开始接纳他了吧?
*
翌日。
皇宫太极殿内。
朝臣左右分列而立,庆淮王立于众臣之首,而另一边的首位,站着的则是裴尚书令。
安歌居于大殿正中,她今日一身藏蓝冕服,上以金线绣着夔龙云纹滚边,头戴饰凤珠冠,明艳又不失端庄。
晏鹤川一身蟒纹紫袍,手持一卷明黄色的先帝遗诏,缓缓展开。
幼帝亦下了龙椅,同安歌与文武百官一起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御及十三载,夙夜忧勤,惟念国本未安,骨血未归。
昔因皇城之祸,皇长女褚安歌流落民间,朕深痛之,遣使四方,遍寻九州,终得天佑,于朕弥留之际,得知明珠下落,不日可回京,苍天怜朕苦心矣!
皇长女褚安歌柔嘉淑慎,德蕴中和,聪慧敏达。虽陷微贱而气度不堕,隐于市井而仁孝未移。
今既归宗,当正名分,慰朕平生之憾,亦固社稷之基。
兹封皇长女褚安歌为恪宁长公主,赐九旒冕服,位同亲王,食邑万户,赐金印宝册。
然今国事繁重,朕恐其年少未谙,特命摄政王晏鹤川辅弼督导,待其入官学学成,凡军国重事,可参决于朝。
嗣皇帝褚元启,年幼继位,当敬长公主如朕躬,晨昏定省,执晚辈礼。凡祭典朝会,位次仅居御座之下。若有怠慢不敬,天下共讨之!
文武百官,亦当同心辅弼,共保宗社。
此诏即行,昭告四海。朕虽崩殂,魂佑尔等同心共治,护我山河永固。
钦此!”
此诏一出,跪地之人神色各异,不乏有因担忧而暗暗面面相觑者。
而庆淮王神色如常,率先出了声:“臣等,定谨遵先帝圣谕,同心共治,护我山河永固!”
镇北侯叶书荣暗自咬着牙根,神色却是无异。
即便众人心中各有城府,可仍需老老实实地磕头跪拜,附声道:“臣等,定谨遵先帝圣谕,同心共治,护我山河永固!”
待安歌与庆淮王起身时,众臣这才再次朝安歌行跪拜礼。
“臣等,拜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众臣朝拜之声响彻殿宇。
而在殿外,被钱嬷嬷扶着的叶太后闻声却冷了眸子。
“可要入殿?”钱嬷嬷问着。
“回宫!”
入殿又能改变什么?挑衅她几句倒显得是她这位太后气量小了。
待朝会结束。
幼帝在随身内侍蒋内官的陪同下,去了叶太后的泰华殿。
殿内静得可怕。
叶太后倚于那铺着狐绒毯的美人榻上,神色不佳。
五岁的幼帝已然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一见母后这般神情,心中便忍不住惊慌,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跪拜:“儿臣给母后请安。”
稚嫩的声音轻轻抖着。
他虽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可却是浑身发着颤,座上的人一声不响,他便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怎么?就你这副胆子,如何坐得稳那把龙椅?来日若等这个不清不楚的野丫头长成,都能轻易夺了你的皇位。”
随后是茶碗被重重摔在了地上,顷刻间破碎之声,茶汤伴着那琉璃碎片四溅开来。
“有一个崇明王摄政掌权还不够,如今又给这长公主这般尊荣,加冕又赋权,来日出了官学,还要让她坐上那把龙椅不成!”
跪地的幼帝目中惊恐,紧紧地攥着手,忍着恐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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