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的书房,接连数日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仿佛暴雨将至前的闷雷,无声却令人心悸。珍贵的紫檀木书案上,不再是雅致的文房四宝,而是散乱地堆着更多从市井搜集来的“谣传实录”,甚至还有几本粗劣的话本子,上面用拙劣的笔法画着被鹅追得抱头鼠窜的华服小人儿。
萧景珩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狰狞的阴沉。眼底布满血丝,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他素来注重仪容,此刻却连袍角沾染了墨渍都浑然未觉。
“金毛鹅大将……磕裂玉佩……哭喊御花园……”他拿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连本皇子当年摔倒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裤子都编出来了?!啊?!”
他猛地将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天了!连最先是从哪个老鼠洞里传出来的都查不清吗?!本皇子养你们何用?!”
暗卫首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抬头:“殿下息怒!属下等人日夜追查,但……但流言起于微末,扩散极快,且经过多人添改,版本繁杂……最初散播之人极其狡猾,未曾留下任何实质把柄。谢世子和殷大小姐那边……盯梢的人回报,确无异常接触,言行举止与往日无异……”
“无异?”萧景珩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落地青花瓷瓶,碎裂声刺耳惊心,“这叫无异?!难道这些鬼话是自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谢景宸!殷芊芊!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明明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他们,可偏偏抓不到任何证据!这种明明知道是谁在搞鬼却无可奈何的感觉,比单纯的愤怒更让他抓狂!
“殿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幕僚硬着头皮上前劝慰,“或许……或许此事当真与谢世子和殷小姐无关?只是市井小民以讹传讹?您如此大动干戈,反倒显得……显得您在意了……”
“闭嘴!”萧景珩厉声打断,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懂什么?!这绝非简单的流言!这是冲着本皇子来的!是有人处心积虑要败坏本皇子的名声,动摇本皇子的根基!”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看似平静的庭院,声音冷得掉冰渣:“今日他们能编排本皇子怕鹅,明日就能编排本皇子惧内、无能、甚至……有暗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旦在朝臣和父皇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后果不堪设想!”
书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幕僚和侍卫们皆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殿下所虑,并非没有道理。
“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那边,抓了几个人,明面上的议论是少了。”另一位幕僚低声道,“但暗地里……各种隐晦的段子、打油诗反而更多了,传播得更隐蔽,也更难查禁。”
“压是压不住的。”萧景珩缓缓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既然压不住,那就查!彻查!一查到底!本皇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背后兴风作浪!”
他重新坐回书案后,手指用力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听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意,“第一,京兆尹、五城兵马司继续严查市面,凡有影射皇室者,不必请示,立即锁拿!重罚!本皇子要的不是禁言,是立威!”
“第二,动用所有暗线,给本皇子盯紧 every single person who might have a motive!(每一个可能有动机的人!)”他的目光扫过几位心腹幕僚,“老大(大皇子)那边,老四(四皇子)那边,还有那几个一向看本皇子不顺眼的御史清流……一个都不许放过!查他们近日有无异常动向,有无与谢家、殷家之人接触!”
“第三,”他看向暗卫首领,眼神锐利如鹰,“谢景宸和殷芊芊,给本皇子往死里盯!他们不可能毫无破绽!吃饭、睡觉、见客、甚至出恭!本皇子要知道他们每一刻的动向!他们身边的人,丫鬟、小厮、常去的店铺老板……一个一个给本皇子筛过去!总能找到线索!”
“第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沉的算计,“去查查,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陌生的面孔,特别能言善道、或是与印刷、话本子行当有关的人出现。这流言传播得如此之快,如此有‘章法’,不像完全是自发。”
一连串的命令,条理清晰,狠辣果决,显露出这位以温润示人的皇子真正的锋芒和手段。
“是!属下(臣)遵命!”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道,知道殿下这是动了真怒,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命令如冰雹般砸向京城各个角落。
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压力陡增,衙役兵丁几乎是倾巢而出,如狼似虎地扑向任何可能议论是非的场所。一时间,茶馆酒楼噤若寒蝉,连说书先生都暂时改了话本,只敢讲些风花雪月。被抓走的人数直线上升,轻则杖责罚款,重则投入大牢,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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