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云寺方向的晨雾还未散尽,据点内的气氛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凝滞。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正屋,落在积满灰尘的木桌上,映出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抑。赵珩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强行按捺焦虑。他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一边担心殷若璃在积云寺遇到埋伏,一边又忍不住回想之前听到的关于陈瑜的流言——那个“私下接触药材商”的画面,总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让他无法完全放下疑虑。
陈瑜则坐在另一侧的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情报——有积云寺周边的地形勘察记录,有白若薇手下近期的动向报告,还有京城各个药铺的药材流通清单。他试图从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出能帮助殷若璃的线索,比如白若薇可能埋伏的兵力、积云寺未被标注的逃生通道,或是有没有其他隐藏的七星兰来源。可他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赵珩的视线,里面带着审视和不确定,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却像是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偶尔目光交汇,也只是匆匆错开,没有往日的默契交流,只有沉默的尴尬。千面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这种因猜疑产生的隔阂,外人多说一句,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百草先生则守在谢景宸的床边,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沉重。他每隔一刻钟就会探一次谢景宸的脉象,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一次比一次无力,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谢景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泛着乌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之前敷在他手臂伤口上的药布,已经被渗出的黑血浸透,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气。
“怎么样?先生,景宸他……”千面婆婆端着刚换好的温水走过来,看到百草先生凝重的神色,声音不由得放轻,带着一丝颤抖。
百草先生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毒素还在往心脉蔓延,脉象越来越弱,要是再找不到七星兰,恐怕……撑不过午时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里,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窒息。赵珩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陈瑜也停下了翻找情报的动作,抬头看向床上的谢景宸,眼底满是焦虑和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局。
千面婆婆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布,准备给谢景宸更换额上降温的帕子。她轻轻掀开盖在谢景宸身上的薄被,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他。当她的目光扫过谢景宸那只紧紧攥着的受伤的手时,突然顿住了——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伤口的黑血和蔓延的毒素上,谁也没有留意,在他僵硬的指缝间,除了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似乎还沾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淡黄色的粉末,比针尖还要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千面婆婆的眼神瞬间凝住,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搬开谢景宸僵硬的手指——他的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扭曲,搬开时还能听到轻微的“咔哒”声。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质镊子,将镊子尖对准那一点点淡黄色粉末,极其轻柔地夹了出来,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
那粉末放在白纸上,显得格外显眼——颜色是淡淡的鹅黄,质地细腻,不像泥土那样粗糙,也不像血迹那样暗沉。千面婆婆将白纸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这香气很淡,却很特别,不是药材的味道,也不是泥土的腥味。
她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猛地转身,朝着百草先生的方向喊道:“百草先生!你快过来看看这个!这东西不对劲!”
百草先生正低头整理药箱,听到千面婆婆急切的声音,立刻快步走过来:“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你看这个!”千面婆婆将白纸递过去,指着上面的淡黄色粉末,“这是从景宸的指缝里夹出来的,不是血,也不是泥,还有点奇怪的香味!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是什么!”
百草先生接过白纸,凑近眼前仔细观察。他先是用指尖轻轻捻了一点粉末,放在手心揉搓,感受着那细腻的质地;然后又将白纸凑到鼻尖,仔细嗅闻那股微弱的香气;最后,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蘸了一点清水,轻轻点在粉末上——银针没有变黑,说明这粉末本身没有剧毒。
可就在这时,百草先生的脸色突然变了,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凝重。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千面婆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是‘黄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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