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平稳地滑行在夜晚城市的高架路上。
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流光溢彩,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牌连成一片斑斓的星河,勾勒出都市夜晚繁华而冰冷的轮廓。
车内的世界,却与窗外的喧嚣隔着一层厚重的隔音玻璃,显得格外静谧。
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其轻微的送风声,以及音响里流淌着的、音量被调到很低的古典钢琴曲,音符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潺潺湲湲。
秦牧似乎真的累了,上车后没多久,就歪着头靠在舒适的头枕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竟然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褪去了清醒时的懵懂和偶尔闪现的锐利,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异常安静无害,像个毫无防备的大男孩。
江月月没有睡。
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秦牧熟睡的脸上,心情复杂得如同窗外交织的光影。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
秦牧在众目睽睽之下,仅凭一张照片,就将赵家精心准备的“国宝”驳斥得体无完肤。
他那引经据典、言辞如刀的模样,与平时那个需要她呵护、连过马路都要紧紧牵着的男人,形成了极致而震撼的反差。
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属于他本来应有的光芒吗?
骄傲。
是的,她为秦牧感到无比的骄傲。
尽管他失忆了,但他骨子里的才华和本能,却如同被泥沙掩盖的钻石,终究会透出璀璨的光芒。
她为自己当初不顾一切保护他的决定,感到庆幸。
但紧随骄傲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更深的不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今晚秦牧的表现太过耀眼,等于是在整个上流圈层面前,狠狠打了赵家的脸,也必然会引起更多势力的关注。
尤其是……陈枭。
她几乎可以肯定,陈枭一定在某个角落,目睹了全过程。
那个如同毒蛇般隐藏在暗处的男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秦牧展现出的价值(或者说威胁),足以让他从“可随意拿捏的棋子”升级为“必须认真对待的目标”。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更加凶猛和隐蔽的风暴。
还有叶老……
叶老的赏识,是一把双刃剑。
固然能带来一定的庇护,但也意味着他们被拉入了一个更高层级、也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叶老那句“未来的路还长”,似乎别有深意。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紧紧握着秦牧的手。
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掌心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薄茧,触感温热而干燥。
就是这样一双手,刚才在会场里,曾无意识地模拟着捻针的动作,也曾精准地指向古籍照片上的致命破绽。
这双手,曾经握过什么?是救人的银针,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秦牧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似乎睡得不太安稳,脑袋无意识地往她这边偏了偏,寻求着更安稳的依靠。
江月月心中一软,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她的动作惊动了他。
秦牧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和茫然。
“月月……”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吵醒你了?”江月月放柔了声音。
秦牧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坐直了些身体。
他看了看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又转过头,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看着江月月的脸。
他虽然懵懂,但对江月月的情绪变化却异常敏感。
他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江月月的眉心,那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褶皱。
“月月,你不开心吗?”他问,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担忧,“是因为……我今天说错话,给你惹麻烦了吗?”
他记得会场里很多人都不高兴,月月后来也很紧张。
江月月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那股沉重的不安仿佛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一些。
她握住他抚在自己眉心的手,轻轻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有,你做得很好。你没有说错话,你只是说了真话。我很……为你高兴。”
“真的吗?”秦牧的眼睛亮了一下,像得到了夸奖的孩子,但随即又有些困惑,“那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有点难过?”
他无法理解成年人世界里那些复杂的权衡和忧虑。
他只知道,月月不开心,他就要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江月月看着他纯净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盘根错节的危机。
她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轻声道:“没有难过,只是有点累了。看到你,就不累了。”
这是真心话。
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她就觉得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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