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清晨,病房窗台上的向日葵结出了饱满的花籽。林羽给父亲擦手时,发现他虎口处的老茧变软了,像被晨露浸润过的树皮。母亲用红绳把晒干的花盘串起来,挂在床头,阳光透过籽粒的缝隙,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今天能下地走两步了。” 陈医生查房时,手里转着听诊器,金属管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他扶着父亲起身的动作很特别,手肘微屈,恰好形成三十度角 —— 这是《黄帝内经》里 “道法自然” 的发力角度,既省劲又稳当。
父亲的脚刚触到地面,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呼。那个叫念善的婴儿被父亲抱着,正咯咯地笑,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襁褓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这孩子今早会叫‘爷爷’了。” 婴儿的父亲眼眶红红的,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我爱人熬了小米粥,给林大爷补补元气。”
米粥盛在青花瓷碗里,表面结着层米油,像凝住的月光。林羽喂父亲喝粥时,发现他吞咽的节奏与窗外的鸟鸣奇妙地合拍,每咽下三口,就有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啾鸣一声。天书在背包里轻轻发烫,浮现出一行字:“食饮有节,起居有常,大道在晨炊里。”
王阿婆带来的草药晒满了病房的窗台,薄荷、艾草、金银花…… 叶片上的绒毛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我那孙子寄来的,他说城里的空气燥,这些草能安神。” 阿婆用枯瘦的手指捻起片薄荷,“你闻,这味儿能透心凉。”
薄荷的清香漫过鼻尖时,父亲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林羽拍他后背的力道由轻变重,恰好符合周院长教的 “三指拍法”—— 食指叩肺俞,中指敲膏肓,无名指震膻中。咳嗽停了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下三片,旋转的轨迹像极了太极图的阴阳鱼。
“当年你爷爷总说,草木有情。” 父亲喘着气说,“他在清虚观种的药草,浇哪棵多些水,哪棵就长得旺。” 他望着窗台上的草药,眼神悠远,“有年大旱,他把自己的水省下来浇一株濒死的何首乌,那草后来活了,根茎长得像个人形。”
周启明院长来送诊时,正赶上父亲说往事。老院长摸着胡须笑:“林师兄的何首乌我见过,后来炼成了丹药,救了山下一个快断气的孩子。” 他从药箱里取出个罗盘,指针在父亲周围缓缓转动,“你看这指针,转到心口时就稳了,说明心气越来越足。”
林羽看着罗盘指针的光晕,突然想起终南山的星空。苏清鸢发来的照片里,药田上空的星星排成了个 “善” 字,灵草顶端的白花在星光下泛着银光。“那株灵草结籽了。” 清鸢的语音消息里带着雀跃,“观主说这些籽要撒在有人情味的地方,才能发芽。”
下午阳光最暖的时候,陈医生的女儿带着群病友来病房画画。小女孩的蜡笔在纸上涂出片金色的田野,里面站着个戴斗笠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身边跟着只摇尾巴的狗。“这是林爷爷,这是王奶奶,这是陈爸爸……” 她指着画里的小人,奶声奶气地说。
父亲的手指在画上轻轻滑动,从老人的斗笠摸到狗尾巴,眼眶慢慢红了。林羽突然注意到,画里的太阳被涂成了两种颜色,一半金一半红,边缘的光晕恰好是七种色彩,与彩虹的色谱完全吻合。天书在此时显现:“孩童眼里的天地,本就无分别。”
傍晚收草药时,林羽发现每片叶子的脉络都不一样,有的像河流,有的像山脉,有的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他把这些叶子夹在爷爷的《南华经》里,压平的瞬间,书页上 “天地与我并生” 几个字突然变得清晰,墨迹仿佛渗进了叶肉里。
母亲在厨房热饭时,发现米缸里多了把新米,是那个楼盘负责人送来的。“他说这是老家的有机米,没打农药。” 母亲舀米的动作很轻,“人啊,就像这米,淘洗干净了,煮出来的粥才香。”
夜色漫进病房时,林羽给父亲读苏清鸢的信。小姑娘的字迹歪歪扭扭,说她在药田边种了圈向日葵,“它们总朝着太阳转,就像我们总朝着好人看”。信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 “送给林爷爷”。
父亲听完信,突然说想回老家看看。“院墙外的老槐树该落叶了。”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你奶奶生前总说,落叶不是死了,是变着法儿护着树根呢。” 林羽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握住了整个秋天的暖阳。
天书在月光中自动翻开,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慢慢长出片小小的叶脉,与白天夹进书里的那片一模一样。林羽合上书本,知道有些规则从不需要言说 —— 就像草木会发芽,葵花会向阳,人心会在日复一日的温暖里,慢慢变得柔软而坚韧。
凌晨三点,林羽被父亲的动静惊醒。老人正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那串向日葵花盘,手指一粒一粒地数着花籽,嘴里念念有词。林羽凑过去听,原来是在数家里的亲人、医院的医生、病房的病友,数到最后,他轻声说:“都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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