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新酿的米酒装在陶罐里,分送给邻里。王阿婆的罐子里放了颗话梅,说能解腻;念善家的罐底垫了片灵草叶,是苏清鸢寄来的,说能安神。林羽看着陶罐上的梅花绣布在各家窗台上晃动,突然觉得它们像群迁徙的鸟,把暖意带到每个角落。
天书被林羽放进了樟木箱,压在爷爷的道袍下。他不再需要翻看那些规则,因为他已经懂得,老槐树的年轮、陶罐里的米酒、雪地里的脚印,都是天道的笔迹。父亲坐在阳光下,手里转着罗盘,铜针一圈圈地转,像在丈量这寻常日子里,一寸寸漫延的温暖。
冬至那天,院子里的向日葵籽破土而出,顶着雪芽冒出点点嫩绿。林羽给幼苗盖上稻草时,发现每株的间距都一样,是三寸 —— 正好是爷爷手札里写的 “灵草株距”。阳光穿过雪层照在芽尖上,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像给这寒冬里的新生,系上了条彩色的丝带。
冬至的雪下了整整三天,老宅的屋檐下挂起了长长的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林羽清晨扫雪时,发现向日葵幼苗的稻草下冒出了新绿,嫩芽顶着细碎的冰晶,像戴着钻石王冠的小公主。父亲站在廊下看着,手里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铜针在 “震” 位停下 —— 那是《周易》里 “雷出地奋” 的方位,象征着生机萌发。
“该给幼苗松松土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他弯腰拨开稻草的动作很慢,手指避开嫩芽的方向,像在抚摸易碎的星光。林羽注意到他指尖的力度很特别,既不会压实土壤,又能让空气钻进根部,与周院长教的 “三指松土法” 分毫不差。
母亲把蒸好的年糕装在竹篮里,准备给邻里送去。年糕上的红枣摆成了八卦的形状,离位用蜜枣,坎位用金丝小枣,是奶奶传下来的规矩。“你爷爷说,过年吃的东西得有讲究,甜到心里才能来年顺顺当当。” 她用红绳把竹篮系好,绳结打得是 “吉祥结”,与清虚观供桌上的幡旗结法相同。
王阿婆来借石磨时,鞋上沾着的雪在堂屋化出小小的水痕。“想磨点豆浆,我那孙子说城里的豆浆没豆味儿。” 阿婆摸着磨盘上的纹路,“这磨还是你爷爷请石匠凿的,磨齿疏密都有讲究,粗的磨黄豆,细的磨米粉。”
林羽帮着推磨时,发现石磨转动的声音很特别,每转三圈就会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阿婆说那是磨盘里嵌的响石,是爷爷特意找来的,“他说听着响儿推磨,就不会觉得累”。豆浆的香气漫出来时,屋檐的冰棱正好落下三根,砸在雪地上的声音与磨盘的响动奇妙地呼应,像首古老的歌谣。
念善的父亲扛着梯子来帮着扫房檐的雪,梯子靠墙的角度是六十度,与老槐树的倾斜度完全一致。“我爸说这角度最稳,当年盖房子上梁,他就这么架的梯子。” 男人踩着梯子扫雪的动作很轻快,扫帚扬起的雪沫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银。
父亲站在底下递热茶,搪瓷缸碰撞的声响 “叮叮” 的,与梯子的晃动频率形成奇妙的共振。林羽突然想起天书曾说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原来人与人的默契,也是天道的一种显现,就像齿轮咬合那样自然。
中午的阳光把雪晒得发软,屋檐的冰棱开始大量融化,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密集如鼓点。林羽坐在门槛上翻爷爷的手札,看到其中一页画着幅雪景图,终南山的轮廓在雪地里若隐若现,药田的位置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红点,旁边写着:“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手札里夹着片干枯的雪花莲,花瓣的纹路在阳光下依然清晰。林羽想起苏清鸢说过,终南山的雪莲花能在零下二十度开花,“观主说这花有骨气,就像心里揣着太阳的人”。他把花瓣凑近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雪地里的清冽气息。
母亲在灶房煮腊肉时,肉香顺着烟囱飘出老远,引得邻居家的猫蹲在院墙上 “喵喵” 叫。父亲把腊肉切成薄片的手法很特别,刀工是斜着的,每片肉都带着皮,像弯弯的月牙。“你爷爷切肉总留着皮,他说‘皮连着筋,筋连着心’,做事得有始有终。”
傍晚的霞光把雪地染成了金红色,向日葵幼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些小小的惊叹号。林羽给幼苗浇水时,发现每株苗的根须都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即使被稻草盖着,也能准确地找到光的位置。天书在樟木箱里轻轻震动,他知道那是在告诉他:“万物有灵,皆向光明。”
夜里整理西厢房时,林羽在墙角发现个旧木箱,锁扣上的铜绿已经发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爷爷做的木玩具,小木马、竹蜻蜓、鲁班锁…… 木马的鬃毛是用老槐树的枝条做的,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其中一个鲁班锁的六个面,分别刻着 “仁”“义”“礼”“智”“信”“善”,拼合起来正好是个正方体。
父亲看到鲁班锁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玩的,你爷爷说解开它得有耐心,就像做人得守本分。” 他拼合木块的动作很慢,每块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你看这‘善’字,总在最中间,就像心是人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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