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擒韩信——伪游云梦泽的千古悲鸣
1:洛阳夜谋(公元前201年冬,洛阳未央宫)
未央宫深处的温室殿,炭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了窗棂缝隙钻进的寒意,却驱不散帝王刘邦眉宇间那团厚重的阴云。他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御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黄杨木几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几案上摊着几卷帛书,墨迹未干,全是来自楚国(韩信封地)的密报——桩桩件件,都指向那个名字:韩信。
“陛下,”丞相萧何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贯的沉稳,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楚王……近日确实有些逾矩。他收纳了项羽旧将钟离昧,匿于封地,此事朝野多有议论。更有甚者,他巡行县邑,动辄陈兵列阵,仪仗威仪,远超诸侯王制……” 萧何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功高震主,拥兵自雄,这是人臣大忌!
刘邦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韩信!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却又让他寝食难安的军事奇才!遥想当年,汉中拜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定三秦;背水一战,破赵降燕;垓下十面埋伏,逼死项羽……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战役画面在刘邦脑海中飞速闪过。没有韩信,哪来他刘邦今日的龙椅?可成就越大,功劳越高,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越是让他坐立不安!
“收留敌酋钟离昧!私蓄精兵!僭越仪制!” 刘邦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忌惮,“他韩信的胃口,难道仅仅满足于一个楚王?!他是不是觉得,这大汉的江山,是他施舍给朕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震得殿内烛火一阵摇曳。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刘邦眼底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被内侍引了进来,正是曲逆侯陈平。他衣衫素净,眼神却如同深渊古井,深不见底。他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臣陈平,参见陛下。”
刘邦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将几案上的密报往前一推:“陈平!你来得正好!韩信的这些行径,你怎么看?朝中已有人密告他谋反!朕不能坐视!”
陈平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帛书,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微微沉吟片刻,嘴角竟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王是否真反,此刻并非关键。关键在于,他拥有‘能反’的实力和声望,这就足以让陛下寝食难安,也足以让天下不安。”
刘邦心头一震,陈平的话一针见血,戳中了他最隐秘的恐惧!他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除掉或者彻底剥夺韩信威胁的理由!
“那你说!朕该如何?” 刘邦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平。
陈平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陛下,韩信其人,智勇双全,行事谨慎。他深知陛下忌惮,故而在楚国虽有小过,却绝无公开反迹。若陛下骤然派大军讨伐,一则师出无名,恐天下非议,二则他占据楚地,兵精粮足,胜负难料……”
刘邦眉头紧锁:“那该如何?难道任由他坐大?”
“非也,”陈平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狡黠,“陛下可还记得‘巡狩’的古制?当年舜帝南巡,诸侯朝觐。陛下何不效仿古礼,‘伪游云梦泽’?”
“伪游云梦?” 刘邦一时没反应过来。
“正是!”陈平眼中精光一闪,“云梦泽水陆通达,地处中原与荆楚交汇,乃古之名薮。陛下可颁诏天下,言冬狩巡幸云梦泽,大会诸侯于楚国边境之陈县(今河南淮阳)。此乃天子巡视疆土的常礼,名正言顺。韩信身为楚王,听闻陛下巡幸至其封地边界,按礼制,他必须亲赴陈县郊迎圣驾!”
刘邦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就像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你是说……在他毫无防备、脱离军队庇护的情况下……”
陈平微笑着,轻轻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陛下只需轻车简从,不必带大军惊动。待韩信孤身前来迎驾,陛下只需一声令下,埋伏的武士一拥而上……迅雷不及掩耳!此为上策,不动刀兵,不扰地方,不损陛下威名,顷刻间削夺其兵权,解决心腹大患!”
好一个“擒贼擒王”!好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毒计!刘邦豁然开朗,那股压抑的阴霾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他猛地一拍几案:“善!大善!就依卿之计!速速拟诏,朕要巡狩云梦泽,会诸侯于陈!”
温室殿中的烛火摇曳(夜谋定计),照亮了帝王权术的冷酷(伪游云梦)。启示:当权力感到威胁(忌惮韩信),再辉煌的功勋(战神战绩)也可能成为催命符。真正的安全,有时源于低调的智慧(韬光养晦)。
2:陈县郊迎(公元前201年冬,陈县郊外)
冬天的陈县郊野,一片萧索。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棵光秃秃的老树顽强地伸展着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的骑兵卫队,簇拥着一辆装饰着天子旌旗的华丽御辇,缓缓行进在通往陈县官道的黄土路上。旌旗猎猎,在风中发出单调的“啪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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