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过去。这是唯一的通路。
一步,又一步。脚下黏滑的腐叶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浓烈的尸臭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扎进她的鼻腔、咽喉、肺部,带来剧烈的痉挛感。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终于,指尖触碰到了转角处冰冷潮湿的墙壁。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被那恶臭呛得几乎窒息——猛地转过墙角。
没有预想中的伏击。只有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蜷缩在狭窄夹道的尽头,几乎堵死了去路。他面朝下趴着,头颅却以一个正常人无法企及的角度,拧转向一侧,灰败空洞的眼珠恰好对着明霜的方向,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他的四肢像被粗暴折断的枯枝,反向弯折,关节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肿胀。破碎的粗布衣衫下,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深紫色的淤痕,如同无数只恶毒的眼睛。
这惨状本身已足以令人胆寒,但真正让明霜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颤栗的,是这具尸体所散发出的气息。那并非单纯腐败的气息。在这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死气核心,竟然盘踞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生机?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诡异的“活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冰冷的躯壳深处,仍在极其缓慢地搏动、呼吸,如同寄生于朽木深处的毒蕈。
这感觉太过矛盾,太过不祥。明霜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某种强烈的直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对“器物”的感知力,在疯狂地尖叫,驱使着她去触碰那具扭曲的尸骸。
她缓缓蹲下身,屏住呼吸,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将冰冷颤抖的手指,伸向那具扭曲尸骸的胸膛位置。
指尖最先触及的,是冰冷、僵硬、被死亡彻底凝固的皮肤,带着一种滑腻的触感。然后,是破碎衣衫下,一根根断裂、凸出的肋骨。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其中一根断裂肋骨的边缘滑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更深处的内脏时,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振动感,猛地从指腹传来!
嗡——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低频振动!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质感,瞬间顺着她的指尖,闪电般窜入她的臂骨,直冲脑髓!
明霜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是什么?!
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拒人千里的质感。它嵌在那里,在断裂肋骨的深处,紧贴着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像一个寄生的、冰冷的瘤。刚才那一下微弱的嗡鸣,正是它发出的!一种非生非死的、令人作呕的“活性”!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那几乎刻入骨髓的、对器物内在隐秘的探究本能——死死攫住了她。她咬紧牙关,再次伸出手指,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更加精准地探向那振动的源头。
指尖在冰冷滑腻的血肉和断裂的骨茬之间艰难穿行。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终于,她触摸到了它!
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物。比指甲盖略大,浑圆,表面似乎带着精细的纹路。它的边缘深深楔入断裂的肋骨缝隙中,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敲打进去的。当她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拂过它的表面时——
嗡……嗡……
那细微的、冰冷的震动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这枚小小的金属铃,在她的触碰下,在死者的胸腔深处,正发出无声的、渴血的鸣叫!它像一颗沉睡的、剧毒的种子,在冰冷的尸骸中汲取着最后的养分,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铜铃!
明霜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每一个碎片都在瞬间被这冰冷的事实强行粘合起来!
那些深夜,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京城、搅得人心惶惶的诡异琴音!那琴音飘忽不定,仿佛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捕捉源头。它并非真正的“乐曲”,而是一种混乱的、充满恶意的、能钻入骨髓的噪音!每当那琴音响起,总有人离奇暴毙,死状凄惨扭曲,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碎……官府查不出缘由,只归咎于“厉鬼索命”或“时疫横行”。
原来如此!
这肋骨深处冰冷振动的铜铃,就是那索命的毒钩!那飘忽无踪的诡异琴音,并非为了演奏,而是为了寻找、唤醒这些深埋于血肉骨骼中的致命之物!当特定的音律——那充满恶意的、混乱的噪音——响起,与这铜铃内部的某种构造产生共鸣共振,那无形的振动之力,便会由内而外,瞬间摧毁一个人的骨骼、内脏……将他们活生生震成一摊扭曲的血肉!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原来,那些深夜响起的琴音,根本不是来自什么虚无缥缈的厉鬼,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笼罩整个京城的死亡之网!一张由国师府那高高在上的“镇邪者”亲手布下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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