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茶舍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将明澜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独自坐在茶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上的纹路，目光却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自从灵气觉醒后，她总觉得心头压着重重迷雾。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晏晏反常的言语，还有暗水盟不依不饶的追击，一切都透着说不清的蹊跷。
"还在想白天的事？"
云衍不知何时出现在茶台对面，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他今日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在柔和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许多。
明澜抬起眼，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这些天我总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穿着银甲的男子，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我，那眼神...既熟悉又悲伤。"
她顿了顿，注意到云衍的手指微微收拢，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还有晏晏，"明澜继续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他最近总是说些令人费解的话。昨天他指着江面说'那里的水兵在操练'，可我什么也看不见。今天下午，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说什么'战旗该换了'。"
云衍沉默地听着，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遥远的过去。茶舍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倒数着某个重要的时刻。
"你可记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远山的回响，"我们大婚那日，宾客中坐着一位始终没有上前祝贺的银甲将军？"
明澜怔住了。
一些模糊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喜庆的婚宴，满堂的宾客，仙乐飘飘，祥云缭绕。而在热闹的角落里，一个身着银甲的身影独自坐着，自始至终没有上前祝贺，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眼神复杂难辨。
那个画面一闪而过，却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他是..."明澜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天界战神墨晔，执掌三界兵权，也是我们多年的挚友，也是……"云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所过之处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这些冰晶在空中缓缓凝聚，幻化出一个英武的银甲将军形象。
那影像栩栩如生，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战袍无风自动，眉宇间既有武将的威严，又带着几分书生的儒雅。
"在你陨落后，他支撑着天界防线，守护着三界安宁。"云衍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叹息，"直到千年前那场大战……他发了疯的拼死抵抗，直到力竭。"
冰晶幻化的景象开始变换：惨烈的战场上，魔气遮天蔽日，银甲将军独自面对万千魔军，手中的长戟舞动如龙，所向披靡。但魔军源源不绝，他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最终，在击退魔军的最后一次冲锋后，他力竭坠入凡尘。
"他本该形神俱灭，但在最后时刻，他感应到了你转世的气息。"云衍的声音低沉下来，"于是他放弃重归天界的机会，将最后的神魂投入轮回，投身到你的腹中。"
明澜手中的茶杯"啪"地落在桌上，温热的茶水四溅，在她的手背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衍，又猛地转头望向里间晏晏卧室的方向，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所以晏晏他..."她的声音哽咽了。
"是天界战神的转世。"云衍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一股温和的凉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稍稍平复了她激动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暗水盟如此执着地要找到他。若是让魔神得到战神的转世..."
后果不堪设想。明澜终于明白，为什么晏晏从小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为什么他对战斗本能地敏感，为什么在危急时刻总会流露出不属于孩童的坚毅。那些看似童言无忌的话语，那些超乎常人的感知，原来都不是偶然。
她缓缓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坚定地走到晏晏的卧室门前。透过门缝，能看见孩子熟睡的侧脸，那么安详，那么无辜，完全看不出曾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天界战神。
明澜在门前站了许久，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孩子的睡颜，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心里。当她转身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和犹豫，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不管我们曾经是挚友还是故交，"明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既然晏晏投身到我腹中，这一世，便是我苏明澜的儿子。"
她走向云衍，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热，仿佛能融化北冥的万年寒冰："不管这份羁绊只有这一世，还是永恒，我都会护他周全。即便要与整个天地为敌，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云衍凝视着她，在那双熟悉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万年前那个执掌南明的炎龙公主，也看到了今生这个守护茶舍的凡人母亲。两种身份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铸就了这份超越轮回的深情。
"这一世，"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熟睡的晏晏，"我们一起来守护他。"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三人身上。曾经的天界战神，如今的稚子孩童，在母亲的守护下安然入睡。而在茶舍之外，暗流仍在涌动，但这一刻的宁静，却仿佛能永恒。
明澜轻轻靠在云衍肩头，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寒意。这一次，那寒意不再让她感到疏离，反而成了最安心的依靠。
"等这一切结束，"她轻声说，"我们要带晏晏去一次北冥。让他看看，他曾经守护的这片天地，有多么壮丽。"
云衍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好，都听你的。"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在渝城的一个小小茶舍里，跨越万年的缘分正在悄然续写。而这份守护，将比任何誓言都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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