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尾声,暑气渐消,早晚已带上初秋的凉意。观澜茶舍后院那架繁茂的葡萄,果实由青转紫,饱满得像是要滴下蜜来,在午后温煦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几片早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落在青石板上,平添几分静美的秋意。
今日是明澜的生日,茶舍门口早早挂上了“东主有喜,暂歇一日”的木牌。院内,一张宽大的原木茶桌取代了平日的石桌,铺着明澜素日里最爱的月白提花桌布。桌上,一只素胚花瓶里插着几枝金桂,细碎的花朵簇拥着,散发出甜而不腻的幽香,与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茶香交织,沁人心脾。
“寿星今日可不许动手,安心坐着受用便是。”付忻颜穿着一身利落的改良旗袍,笑吟吟地将欲要起身帮忙的明澜轻轻按回主位。她手法娴熟地温壶、置茶、冲泡,行云流水,显然深得明澜真传。苏母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把团扇,轻轻为明澜扇着风,看着满院子熟悉的面孔和欢声笑语,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欣慰与满足。
“来来来,尝尝这个!”白翎羽人未到声先至,只见他捧着一个大大的藤编果篮,步履轻快地走来。篮子里是水灵灵、紫得发亮的葡萄,每一颗都硕大饱满,上面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我可是天没亮就守在那老藤底下,专挑日照最足、最甜的那几串摘的,保证颗颗都是精华!”他今日化了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银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更衬得眉眼精致,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和灵动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狐族特有的狡黠。
紧随其后的是金鲤和夏未至。夏未至手里捧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双层黑漆食盒,打开盒盖,里面整齐码放着的茶点竟做成了栩栩如生的桂花与秋菊造型,花瓣层叠,色泽淡雅,一看便知是老师傅的手艺。“知道明澜姐不喜过分甜腻,这是特意找相熟老师傅定制的,低糖,用的是新收的桂花蜜。”金鲤在一旁温声解释,他今日穿着休闲,少了些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李洋道长仙风道骨,拂尘轻摆,将一个素雅的青瓷小罐放在桌上。“贫道前日于后山偶得几株晚开的金桂,依法炮制了些桂花茶,香气虽不如园中栽培的浓烈,却别有一番山野清韵,正好应这初秋的景致。”
就连平日深居简出的许清清也与林年生联袂而至。许清清依旧是一身清冷的墨绿色长裙,林年生则提着个古朴的食盒,里面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鲜肉月饼。“苏杭老字号,排了会儿队,想着这个时节吃最是应景,也算提前沾沾中秋的喜气。”林年生笑容温润,将食盒轻轻放在桌角。
晏晏安静地坐在明澜身侧,目光却不时地飘向自己手边那个用浅青色云纹纸仔细包裹好的方形礼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边缘,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紧张与期待。云衍依旧是话最少的那个,他默默地将一套素净雅致的白瓷茶具摆放整齐,又亲手剥开一个饱满的柚子,将晶莹剔透、粒粒分明的果肉仔细地码放在一个莲叶形状的青玉小碟中,自然而然地推到明澜面前。
茶是明澜最爱的陈年凤凰单丛,经由付忻琴的手,汤色橙黄明亮,香气沉稳悠长。众人品着茶,尝着点心,闲话着近来的趣事。安笛和齐铭星说起画室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引得众人发笑;白翎羽则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智取”最甜葡萄的经过,夸张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院子里充满了轻松愉悦的气氛,连那架上的葡萄藤都似乎被感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当时光流转,夕阳开始为天边的云彩染上瑰丽的橘红色,给院中的葡萄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时,晏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双手捧起那个准备了许久的礼盒,走到明澜面前。
“妈妈,”少年的声音清朗,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干净,又因些许紧张而显得格外郑重,“生日快乐。”他将礼盒轻轻放在明澜面前的桌上,“这是我……我自己做的。”
明澜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温柔。她小心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解开系成雅致结扣的丝带,慢慢掀开包装纸。当那个茶杯完全呈现在眼前时,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啊”了一声。
那是一个天青色的茶杯,器形并非完美的规整,却带着手作特有的朴拙与温度。釉色极润,如同雨过天晴后最澄澈的那一片天空,光线下隐隐有冰裂纹理。杯身一侧,刻着一枚小小的、线条简洁却极为传神的叶片——正是后院那棵陪伴了茶舍无数春秋的老槐树的叶子形状。
“这是……”明澜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那片刻痕,感受着那细微的凹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去了林轩家的陶艺工作室,学了很久。”晏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轻声解释,“我想着,妈妈平日里最珍爱那些茶具……刻这个叶子,是因为它看着我们长大,看着茶舍每一天,就像……就像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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