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商铺的二楼,压抑得如同墓穴。
灰尘在从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中浮动,空气中混杂着血腥、药品和绝望的气息。
短暂的安全并未带来慰藉,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身上的累累伤痕和心头的千钧重负。
陈默靠墙坐下,消防斧搁在触手可及处,身体的每一处酸痛都在叫嚣,但更沉重的是心理上的疲惫。
他看着眼前这支七拼八凑、伤痕累累的队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活着”这两个字意味着怎样的重压。
老何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猴子喂了点水,目光却不时瞟向陈默和李铭,终于,他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陈哥,李队……你们……在诊所里……遇到什么了?钉子他……还有之前进去的兄弟们……”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房间里脆弱的平静。
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聚焦过来。
小周猛地低下头,身体又开始发抖。
阿晴包扎伤口的手停顿了一下。强子握紧了砍刀。
李铭擦拭手枪的动作骤然停止,指关节捏得发白。
陈默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回避。他简略地,但未加掩饰地描述了诊所内的恐怖——那设下陷阱的“腐巢”,那发射骨矢的“潜行者”,那甲壳坚硬的“屠戮者”,以及它们之间令人胆寒的协同狩猎。
他提到了钉子的英勇牺牲,也提到了那几具新鲜的李铭队员尸体。
“……我们到的时候,第一批的兄弟……已经没了。第二批……恐怕也……”陈默的声音低沉,尽可能保持客观,但其中的惨烈已足以让听者色变。
老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喃喃道:“都……都没了……那么多好小伙儿……”他看向李铭,眼中带着同病相怜的悲痛。
李铭团队的骨干,几乎在这次诊所行动中损失殆尽。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强哥。
“妈的……”
他啐了一口,眼睛因为疲惫和疼痛布满了血丝,扫过昏迷的赵姐、猴子,还有重伤的小刀,最后落在李铭和陈默身上,“值吗?”
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他。
“为了这几盒不够塞牙缝的药,折了钉子,差点全军覆没!”
强哥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现实主义的冷酷,“现在呢?抬着三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的重伤号,去找那个狗屁派出所?外面什么情况没看见?就凭我们这几个人,这几把破铜烂铁?”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默,又扫过李铭:“李队长,你讲义气,要救兄弟,我佩服。但别忘了,你现在剩下的兄弟不多了!陈默,你跟他们才认识几天?豁出命去救你的同事和他们?现在还要拖着我们所有人继续冒险?”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也戳中了团队中最敏感的裂隙——陈默团队和李铭团队本质上是因危机而暂时捆绑,信任基础薄弱,而巨大的伤亡和渺茫的前景正在加剧这种裂痕。
小周闻言猛地抬头,想反驳什么,但看着强哥那凶狠的眼神,又畏惧地缩了回去。
阿晴咬着嘴唇,低头继续包扎,她无法反驳强哥的话,手臂上的伤和刚才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强子沉默着,但眼神闪烁,似乎也有所认同。
李铭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强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你什么意思?放弃他们?!”他的手按在了枪柄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老子什么意思?”
强哥毫不退缩地瞪回去,甚至拍了拍自己几乎废掉的霰弹枪,“老子意思是别再做赔本买卖!该断则断!不然大家都得死!你想当英雄,别拉着我们一起陪葬!陈默,你说句话!”
压力瞬间全部压到了陈默身上。
陈默的挣扎与抉择
陈默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强哥的话很难听,但却代表着一种残酷的、在末世中可能更“正确”的生存逻辑。
他和赵姐、老孙、只是同事关系,甚至谈不上多深的私交。
为了他们,继续拖着整个团队走向显而易见的危险,值得吗?理智告诉他,强哥的质疑有其道理。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赵姐,想起她从一开始的懦弱到后来的逐渐坚强;扫过猴子,那还是个有点跳脱的年轻人;扫过小刀强子这些李铭的队员,他们一路拼杀,损失惨重;最后看向李铭,这个承受着巨大痛苦却依旧不肯放弃的汉子。
他想起了逃离办公楼时的互相扶持,想起了面对“笑脸魇”时的共同恐惧,想起了在诊所里并肩作战、以命相托的瞬间。
他们不仅仅是最初的同事或陌生的幸存者了。
他们是共同从地狱边缘爬出来的同伴,他们的命运已经在血与火中扭曲地缠绕在了一起。
放弃任何一个人,都像是在撕扯他自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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