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灵堂中蔓延。
白烛燃烧的噼啪声,此刻听来如同催命的鼓点。
陆晚吟仰着头,脖颈因为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而有些发酸,但她不敢,也不能低下。她清晰地看到萧夜珩眼底翻涌的杀意与某种深沉的审视在激烈交锋。
她掌心的银针和药材,是她唯一的盾牌,也是她掷出的赌注。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终于,萧夜珩周身那骇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缓缓收敛了一些。但他眼神里的冰寒并未融化,反而沉淀得更加深不见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冷地、极深地看了陆晚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怒意,有被冒犯的冷厉,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
然后,他猛地转身。
玄色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冷风,吹得近处的白烛火焰剧烈摇晃。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再看那棺材和牌位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落梅阁。
墨影紧随其后,在离开前,也用一种混杂着震惊、警惕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狠狠剐了陆晚吟一眼,这才快步跟上。
院门没有被关上,依旧那样敞开着,像一张嘲讽的嘴,放任着夜间的寒气和府内各方窥探的视线涌入。
灵堂里,再次只剩下陆晚吟一人,以及满室惨白和那口漆黑的棺材。
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腿脚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她赶紧伸手扶住冰冷的供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刚才与萧夜珩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心力。那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幸好……她赌对了第一步。
萧夜珩没有立刻杀她,至少说明,他对“碧落黄泉”的解药,或者说对她可能拥有的医术,存有疑虑和一丝微弱的期望。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陆晚吟环顾这阴森恐怖的“新房”,苦笑了一下。今晚,难道真要在这棺材旁边睡一晚?
她走到门边,想将院门关上,至少能隔绝一些寒风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
然而,她刚碰到门板——
“王妃且慢!”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
陆晚吟抬头,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正站在院门外。这丫鬟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容还算清秀,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轻慢,下巴微微抬起,打量陆晚吟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低贱的物什。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捧着些许杂物的小丫鬟。
“王爷有令,这院门,需得开着。”绿衣丫鬟语气生硬,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吩咐意味,“好让府里的人都瞧瞧,不懂规矩、冒犯王爷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陆晚吟的心沉了沉。萧夜珩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让全王府的人都来看她的笑话,践踏她的尊严。
她松开手,目光平静地看向那绿衣丫鬟:“你是?”
绿衣丫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语带得意:“奴婢春桃,是王府的二等丫鬟。王管事吩咐了,日后就在这落梅阁伺候王妃。”
说是伺候,但那态度,分明是监视和刁难。
陆晚吟心中明了,这恐怕也是萧夜珩的意思。他暂时不动她,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有劳。”陆晚吟淡淡应了一句,转身走回房内,不再理会她。
春桃见她如此“识趣”,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指挥着那两个小丫鬟将带来的东西放下——不过是一床看起来陈旧单薄的被褥,以及一个食盒。
“王妃,这是您的晚膳。”春桃指着那食盒,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王爷吩咐了,府中用度紧张,要节俭些。您就将就着用吧。”
陆晚吟走到桌边,打开食盒。
里面是一碗清澈见底、几乎能数清米粒的稀粥,一碟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样的咸菜,还有一个硬邦邦、看起来能当石头用的馒头。
这伙食,恐怕连王府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都不如。
陆晚吟忙碌了一天,又经历了方才那般惊心动魄的对峙,早已饥肠辘辘。看到这些食物,胃里一阵难受。
但她知道,此刻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春桃正等着抓她的错处,好去邀功呢。
她面无表情地盖上食盒:“放下吧。”
春桃见她如此平静,似乎有些失望,眼珠转了转,又道:“王妃,这屋子……需要打扫吗?不过奴婢们可不敢动这些白烛棺材,怕冲撞了晦气。”
这话已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和诅咒。
陆晚吟抬眸,看了春桃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春桃没来由地心里一悸。
“不必。”陆晚吟的声音依旧平淡,“这里很好。”
春桃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但也没再多说,只是用挑剔的目光将陆晚吟上下打量了个遍,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嫁衣时,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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