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一点五十分,陈时提前十分钟站在了“屿咖啡”的门口。这是一家藏在大学路梧桐树荫下的独立咖啡馆,门面不大,装修是那种刻意做旧的工业风混搭着不少二手书,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年轻学生们的低语声。与他平时出入的商务咖啡馆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某种慵懒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与他此刻略显紧绷的心情格格不入。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店内。没有看到预想中那个散发着疏离感的中年女性身影。他点了一杯美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复盘着“Chronos”——沈余的所有数据。
异常登录的IP路径、那条解释合理的短信、以及这个巧合的见面地点。所有的数据点都陈列完毕,但他却无法像处理工作问题那样,轻易地构建出一个完美的模型来预测即将发生的事。这种不确定性让他有些烦躁。
一点五十八分,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质感不错的浅灰色羊绒衫,深色长裤,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略显松垮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颈边。她的面容清晰起来,并非照片上那种模糊的疏离,而是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很亮,锐利而专注,像是在不断扫描和分析着周围的环境。她的气质复杂而矛盾,混合着知性的沉静和一种刚刚经历过什么的仓促感。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咖啡馆,然后精准地落在了陈时身上,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了过来。
“陈先生?我是沈余。非常抱歉,差点迟到。”她的声音和短信里给人的感觉一致,礼貌,语速稍快,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干练,但那份疲惫感也无法完全掩饰。
“没关系,我也刚到。”陈时起身,略一点头,同时迅速打量着她。她手里拿着一个厚重的皮质公文包,包角有些磨损,看起来使用了很久,里面似乎塞满了文件和平板电脑。这符合她“数字遗产规划师”的身份。
她落座,将公文包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像是里面装着易碎品。“感谢您愿意相信我的解释,还愿意前来。”她直接切入了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
“平台的预警机制是为了保障双方,既然有合理解释,自然没问题。”陈时用官方口吻回应道,同时将菜单推过去,“喝点什么?”
“冰水就好,谢谢。”她甚至没有看菜单,对走过来的服务员快速说道,然后目光重新回到陈时脸上,“我时间观念可能有点强,希望您别介意。我们直接开始这‘45分钟’?”
陈时微微颔首,心中那根评估的弦却绷得更紧了。她的直接和高效,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对欺诈的疑虑,但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匆忙和精力透支的状态,又显得极不寻常。
短暂的沉默后,沈余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开场过于生硬,轻轻吸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再次为那天晚上的打扰道歉。那天……情况确实比较特殊。”
陈时没有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他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时间买家”,一个倾听者。
“我的一位客户,林女士,那天晚上突然去世了。”沈余的声音很平静,但陈时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波澜,“很突然,急性动脉瘤。她才五十二岁。”
陈时沉默着,点了点头。这解释了她深夜的“紧急事宜”。
“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儿童文学作家,也是社交媒体上的活跃用户,拥有不少粉丝。”沈余继续道,语速依然很快,像是在做工作汇报,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色彩,“她生前和我签过协议,委托我在她身故后,处理她的所有数字资产——包括各个平台的账号、未发表的稿件存底、云端照片,还有……她和读者们的大量互动记录。”
“她独自一人居住,亲属都在外地。我是最早接到医院通知的人之一。”沈余拿起服务员送来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她的家人希望我能尽快处理好数字部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所以那天晚上,我需要立刻行动,赶在她家人到来之前,获取她留在个人电脑、平板和云端的所有授权,备份关键数据,同时初步评估哪些需要立即冻结,哪些需要保留移交。”
陈时听着,之前的疑虑开始松动。频繁切换地理位置(家、医院、可能的工作室?)、使用不同设备(个人的、客户的)、接入各种网络……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高强度、高敏感性的工作,在死亡突然降临时,混乱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那些异常登录记录……”陈时开口。
“是的。”沈余肯定道,“我当时在用她的设备登录我的平台账户,以便传输和备份一些文件。可能造成了IP混乱。给你们平台的安全系统添麻烦了。”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而疲惫,带着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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