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训练，近乎残酷。每一天，张伟都在极度的疲惫和肌肉撕裂般的酸痛中度过。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去，他就被吼起来练习劈砍；烈日当空，汗水混着泥土糊满全身，他仍在反复纠正突刺的角度；直到夜幕降临，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老头才冷着脸喊停。
训练的内容简单到枯燥，却又致命到极致。没有花哨的套路，只有最基础的几个动作：劈、刺、撩、格。但老头的要求近乎变态。
“快！再快！你当是砍柴吗？敌人会站着等你？”
“准！心口！咽喉！腋下！差一寸，死的就是你！”
“狠！用上腰力！全身的力气！你没吃饭吗？！”
老头的呵斥声如同鞭子，抽打着张伟的神经。柴刀的木柄将他手心磨出了一层又一层血泡，血泡破了，结成血痂，血痂再磨破，最后变成一层粗糙坚硬的老茧。他的手臂、肩膀、大腿，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晚上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痛，无处不在的痛。 是肌肉撕裂的痛，是骨头酸软的痛，是精神紧绷的痛。
内心独白（身体的磨砺）：
太痛了……比在工地扛水泥还累……这真的是人能承受的吗？
然而，在这深入骨髓的痛楚中，张伟的意识却时常会飘忽起来。当他一次次机械地挥动柴刀，感受着力量从脚底升起，经由腰胯传递到手臂，最终凝聚在刀锋上时；当他按照老头的指点，下意识地调整步伐，闪避着想象中的攻击时……一些尘封的记忆碎片，会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不是狗剩的记忆，而是属于张伟的，来自千年后的记忆碎片。
他想起了曾经在网上论坛潜水时，看到过的那些关于汉朝的讨论帖。那些帖子，此刻不再是屏幕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疲惫的脑海中轰然回响：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 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陈汤递送京师那颗匈奴单于首级时，背后汉军铁骑踏破万里黄沙的赫赫武功！
“一汉当五胡！” —— 这不仅仅是史书上的记载，而是卫青霍去病麾下汉军骑士，用环首刀和强弓硬弩，在草原大漠上杀出来的威风！是汉军步兵结阵，硬撼匈奴骑兵冲锋的尸山血海！
“汉军威武！” —— 这简短的四个字，背后是汉武时期北逐匈奴、凿空西域、南平百越的开拓精神和碾压式的武力自信！
内心独白（灵魂的震颤）：
原来……这就是“汉”吗？不是书本上的名词，是打出来的威风！是杀出来的尊严！
这些来自后世的、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武德”评价，此刻与老头所教的、每一招都奔着取人性命的搏杀术，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老头教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而是最原始、最有效的杀人技！是汉军底层士卒在战场上赖以生存、砍翻敌人的基本功！
这股狠劲，这股精准，这股追求效率的冷酷……不正是当年那支让周边民族闻风丧胆的汉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吗？
我们为什么是“汉”族？
这个曾经在历史课上被轻描淡写带过的问题，此刻有了血淋淋的答案。不是因为文化悠久，不是因为礼仪之邦，首先是因为我们的祖先，用刀与剑，用血与火，在这片土地上杀出了赫赫威名，打出了一个让四方畏惧的强盛帝国！ “汉”这个称谓，最初是敌人和周边民族对这片土地上强大军队和政权的恐惧与敬畏，而后才成了我们延续千年的族名！
武德充沛……原来，“武德”不是温良恭俭让，是在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生存本能和碾压敌人的绝对实力！
“发什么呆！想死吗？！”老头的怒吼和抽来的树枝，将张伟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他一个激灵，本能地侧身、格挡、反击！动作虽然依旧稚嫩，却带上了几分被逼出来的狠厉。
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冰冷：“有点样子了！但还差得远！继续！”
张伟咬紧牙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投入这残酷的训练。身体的痛楚依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他学习的，不仅仅是保命的技能。他正在触摸到的，是这个民族在某个辉煌年代，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意志和生存哲学。虽然这个帝国如今千疮百孔，虽然老头这样的老兵沦落至此，但那种源自强盛时期的精神烙印，却通过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悄然传承了下来。
内心独白（传承的重量）：
我在学的，不只是杀人术……是“汉”的魂吗？虽然它现在已经残破不堪……
傍晚收工时，张伟浑身如同水洗，瘫坐在石磨上，连手指都不想动。老头扔给他半个冰冷的杂粮饼子。
他看着老头佝偻着背、独臂收拾工具的沉默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痕和老茧的双手，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痛苦，是真实的。
但一种奇异的、源自历史深处的力量感，也开始在这痛苦的磨砺中，悄然滋生。
活下去，不再只是为了喘气。在这个乱世，或许……也需要找回一点祖先留在血脉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挥舞柴刀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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