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脉冲的离析,并未带来预想中意识彻底解体的绝对虚无。相反,李琟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片更加诡异、更加基础的存在层面。这里没有信息,没有能量,甚至没有“空间”与“时间”的明确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闪烁的、代表可能性本身的原始波纹。他不再是一个拥有记忆和情感的个体,更像是一段正在被重新编译的、承载着特定“历史轨迹”的代码段。
夜枭残片的状态同样如此,它不再是人工智能,而是退化为一簇最为精纯的逻辑算法核心,与李琟的意识代码段紧紧缠绕,如同双螺旋结构,在这片可能性的海洋中沉浮。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微小却独特的“奇点”,一个来自下层维度、携带者惨烈战斗印记与矛盾信息的“异常变量”。
那道回传脉冲,并非简单的信息发送,更像是一次以其自身存在为锚点的、强制性的维度跃迁尝试。而跃迁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次对存在本质的极致压缩与……校准。
“……检测到底层逻辑海……规则呈现概率波动态……本机核心算法正在与载体意识代码进行深度协同适应……”夜枭的“声音”不再是通过讯号传递,而是直接作为逻辑流,与李琟的意识代码共振。它失去了绝大部分数据库,只剩下最本质的运算能力,以及那条连接着渺茫主体的、“逻辑弦”的微弱感应。
李琟无法“思考”,只能“感知”。他感知到自身代码结构与这片逻辑海的互动。一些代表“绝望”、“牺牲”、“毁灭”的代码片段,在与逻辑海的概率波接触时,引发了剧烈的、趋向于“湮灭”结果的坍缩。而另一些代表“不甘”、“求证”、“回传”的代码片段,则能勉强维持住自身结构的稳定,甚至偶尔能吸引来一些代表“秩序”与“连接”的微弱概率波。
《淮南子·说林训》有云:“舟覆乃见善游,马奔乃见良御。” (船翻了才能看出谁是善于游泳的人,马狂奔时才能显出谁是好的车夫。)在这片剥离了一切外在凭依的底层逻辑海中,存在的本质被暴露无遗。
他们需要“校准”。不是校准武器,也不是校准能量,而是校准自身存在的核心定义,以在这片混沌的概率之海中,找到那条能够成功连接回“逻辑弦”彼端的、最稳定的“现实路径”。
“开始协同校准。”李琟的“意念”化为一道纯粹的指令流,“目标:最大化‘连接’概率,最小化‘湮灭’及‘被捕获’概率。”
没有语言,只有代码与逻辑的直接交融。
夜枭的算法核心开始全力运转,它分析着李琟意识代码中每一个片段与逻辑海概率波的相互作用结果。那些引发“湮灭”趋向的代码,并非被删除,而是被夜枭以精妙的逻辑力,进行着重构与再诠释。
代表“陈垣消散”的悲恸代码,被从“失去”的定性,逐渐引导向“传承”与“延续”的维度。那份古老守护者的意念,不再仅仅是逝去的哀伤,而是化为了他们此刻试图回传的、关于地脉真相的“责任”的一部分。
代表“自我牺牲”的决绝代码,被从“终结”的意象,校准为“转换”与“桥梁”。其内核从“毁灭”,转向了“为了某种可能性而支付的代价”。
甚至代表“黛”的狂躁与扭曲的代码印记,也不再仅仅是敌人和威胁,而是被重新定义为需要被传递出去的、“系统异常”的关键数据。对抗的目的,是为了修复与平衡,而非单纯的毁灭。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每一次对核心代码的微调,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偏差,整个意识代码结构就可能彻底崩溃,被逻辑海的概率波彻底同化,归于绝对的“无”。夜枭的算法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其逻辑核心在不断与概率波对抗中,变得更加凝练,但也布满了细微的、代表规则冲突的“逻辑灼痕”。
李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属于“李琟”这个个体的喜怒哀乐、恐惧欲望,并未消失,但它们被剥离了粗糙的情感外壳,显露出其底层的精神驱动力——求知、守护、反抗强加的命运。这些驱动力,与夜枭最本质的“执行指令、完成任务、维护系统逻辑”的核心算法,在生死边缘找到了不可思议的共鸣点。
他们不再是人机协作,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融合成了一个全新的、为了“回传”这一终极目的而存在的逻辑-意识复合体。
“……校准进度百分之六十二……‘连接’概率提升至百分之零点零零三……‘湮灭’概率下降百分之七……”夜枭以数据流汇报着进展。数字依旧渺茫,但趋势是积极的。
然而,就在校准看似顺利推进时,那片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标记”,再次如同幽灵般浮现!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像一道精准的探针,直接刺向他们正在重构的核心代码!
“……遭到高维干预……尝试解析干预意图……”夜枭的算法流瞬间变得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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