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那枚以仇敌骨血炼制的森白铃铛,在离开幽冥殿前,被影卫“代为保管”了。殷玄冥并未明言归还期限,这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在她与那座深宫之间。
马车颠簸,车窗帘幕偶尔被风掀起一角,漏进外界喧闹的人声与阳光。这一切与幽冥殿的死寂阴冷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
经过幽冥殿几日近乎疯狂的修炼,那原本微弱如丝的幽冥之力已壮大不少,如同一条冰冷的溪流在经脉中缓缓运转。天阴灵骨贪婪地吸收着最后残留的殿内精纯阴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带来一种充实而强大的感觉。
虽然依旧渺小,但比起刚重生时那彻头彻尾的无力,已是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她初步驯服了七缕较为强壮的阴灵,此刻正蛰伏在她识海深处,如同七点冰冷的幽火,随时听候调遣。
这是她复仇的初步资本。
马车在苏府侧门停下。
车帘掀开,早已候着的云岫眼圈红红地迎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听说您冲撞了贵人被带走,担心死了……”
苏清月看着她真情实意的担忧,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她迅速垂下眼睫,再抬起时,已盈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委屈,轻轻握住云岫的手,指尖冰凉:“云岫……我、我没事了……只是被叫去问了几句话……”
她声音微颤,脸色苍白,一副受尽惊吓的模样,完美地掩饰了眼底深处那历经炼狱磨砺出的冷硬。
管家福伯也站在门口,面上带着公式化的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大小姐回来了就好。老爷和夫人吩咐了,您回来后先去书房回话。”
果然来了。
苏清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柔弱,由云岫搀扶着,弱不禁风地朝着主院书房走去。
苏府庭院深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依旧是她记忆中那个繁华煊赫的尚书府。下人们见到她,纷纷低头行礼,眼神却各异,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一路行来,她能感觉到暗处有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查的意味。
是苏清颜的人?还是她那好叔父苏远山的?
她只作不知,扮演着那个受了惊吓、浑浑噩噩的草包大小姐。
书房内,檀香袅袅。
户部尚书苏远山端坐主位,面色沉肃。其妻王氏坐在下首,端着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走进来的苏清月。
“月儿回来了?”苏远山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宫里传来消息,说你前几日不慎闯入禁地,冲撞了圣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清月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吓到了,猛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叔父……月儿知错了……月儿那夜睡得不安,心里害怕,想到院里走走,不知怎么就走迷了路……闯、闯到了一处很偏僻的宫殿外……然后就被侍卫抓住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耸动,话语断断续续,逻辑混乱,完全是一个吓破了胆的深闺女子该有的反应。
“糊涂!”苏远山皱眉呵斥,眼底却闪过一丝放松,“皇宫大内也是你能胡乱走动的?这次是陛下开恩,只是小惩大诫,关了你几日思过,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或是被当成刺客,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我们苏家都要被你连累!”
“月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苏清月哭得更加可怜。
王氏放下茶盏,声音尖细:“迷路?怎就那般巧,迷到那等地方去了?我听说,那地方靠近陛下的静心苑,等闲人根本不敢靠近!月儿,你莫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怂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这话就说得极其刻薄了,暗指她故意去攀龙附凤。
苏清月抬起泪眼,茫然又委屈地看着王氏:“婶娘……月儿没有……月儿真的只是害怕,走错了路……什么静心苑,月儿都不知道在哪里……是什么地方呀?”
她表现得无知又愚蠢,完美符合她一贯的人设。
苏远山似乎不耐烦后宅妇人的猜忌,挥挥手:“够了!既然陛下已惩戒过,此事就此作罢!月儿,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抄写《女诫》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出院子半步!”
“是……月儿遵命。”苏清月怯怯地应下,在云岫的搀扶下起身,行了个礼,柔柔弱弱地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很远,背后那两道审视的目光似乎才完全消失。
她低垂着的脸上,泪水早已收干,只剩下冰冷的讥讽。
闭门思过?正合她意。
回到自己偏僻却熟悉的小院,屏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下云岫一人。
“小姐,您受苦了……”云岫打来热水,为她净面,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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