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河底淤泥腥气的水,猛地灌进苏宁的口鼻。
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胸腔炸裂般疼痛。意识沉浮间,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裹挟着绝望和屈辱,汹涌地砸进脑海。
苏小宁,槐花村苏家的二女儿,性格怯懦,暗恋知青男主赵文斌,却被同村的女配林秀儿设计,落了水,众目睽睽下被赵文斌捞起,名声尽毁。赵文斌迫于压力答应负责,却极尽冷漠羞辱。苏家父母重男轻女,只想着借此攀上知青,索要高额彩礼给儿子娶媳妇。流言蜚语像刀子,最终,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在定亲前夕,选择跳进了这条吞没她的秋水河。
然后,她就成了她。
苏宁猛地挣扎起来,求生的本能让她四肢胡乱扑腾。幸好这身体原主刚跳下来不久,又被河底的暗流带到了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她呛咳着,狼狈不堪地爬上了长满枯草的泥泞河岸。
初秋的河水已经刺骨,冷风一吹,湿透的单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她牙关直打颤。岸边,稀稀拉拉站着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目光里有怜悯,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心态。
“瞧,捞上来了……没死成。”
“哎呦,这名声都臭了,活着也是受罪哟。”
“还不是她自己不检点,往赵知青身上贴……”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钻进苏宁的耳朵。她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视线扫过人群。
她看到了记忆里的“父母”,苏建国和李大花,两人脸色铁青,眼神复杂,有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算计落空的恼怒和难堪。
她也看到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之一,林秀儿,躲在人后,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来不及收起的得意。
还有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眼镜,一脸清高又难掩厌恶的赵文斌。他站在不远处,拧着眉,仿佛沾上了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
就是这一眼,让苏宁心里最后一点属于原主的悲戚和犹豫彻底消散。
嫁给赵文斌?进入那个吸血的苏家?重复原主被榨干价值后凄惨死去的命运?
绝无可能!
她苏宁,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加班猝死后穿到这本狗血年代文里,可不是为了走剧情当炮灰的!
冷,饿,以及这具身体因为绝望和寒冷带来的虚弱,让她几乎站不稳。但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必须立刻、马上,摆脱眼前的困境。结婚,是当下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摆脱原生家庭、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但对象绝不能是赵文斌,那等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围观的人群中急速扫过。
要找一个……合适的。
不能是那些正经人家,谁愿意这时候沾上她这个“名声败坏”的女人?最好是同样处于边缘,能让她的提议显得不那么突兀,甚至让对方无法拒绝的。
视线掠过几个二流子,掠过几个老光棍……最终,定格在河岸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
那里靠坐着一个人。
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布褂子,一条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精壮的小腿。他嘴里叼着根干草,眯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正看着河里这边的闹剧,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嘲弄。
陆信。
生产队里出了名的懒汉。爹妈早没了,独自一人住在村尾快塌了的破房子里,挣的工分刚够糊口,有时候还不够。长得……倒是出乎意料的高大挺拔,眉眼深邃,即便此刻邋里邋遢,也难掩底子里的俊朗。但懒,是刻在村民印象里的标签。
就是他!
书里对这个角色的描写不多,只知道他后来也离开了槐花村,不知所踪。背景简单,无牵无挂,是眼下最完美的“合作”对象。
赌一把!
苏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身体的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朝着那棵老槐树冲了过去。
她的动作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在无数道惊愕、疑惑、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女孩,像一颗炮弹,直冲到那个懒汉面前。
陆信显然也愣了一下,眯着的眼睛睁开些许,看着这个突然闯到眼前的“麻烦”。
苏宁顾不上什么形象礼仪了,她伸出冰冷颤抖的手,一把揪住了陆信胸前破旧的衣襟,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她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因为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河岸:
“陆信!结婚!就现在!”
“……”
死一般的寂静。
风好像都停了。所有人都僵住了,包括闻讯赶来的大队书记和妇女主任。
陆信嘴里的干草掉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揪住自己衣襟的那只小手,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渗进他的衣服里。然后,他的目光缓缓上移,对上了苏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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