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的清州一中军训,绝非日后形式主义的走过场。那是真正按照新兵连标准来的铁血淬炼,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泥土味和不容置疑的纪律气息。而我们高一(3)班,尤为“幸运”——我们的教官,是我的爸爸,曹湉上校。
【一】下马威!这里没有父女
第一天,烈日如火,操场的沥青地面仿佛都要被烤化。我们像刚出土的秧苗,歪歪扭扭站着军姿。我看着爸爸熟悉却无比陌生的严肃面孔,那双平时流露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只有冰冷审视。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痒痒的,我却不敢抬手去擦。或许是短暂恍惚,或许是潜意识寻求庇护,我下意识呢喃了一声:
“爸……”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队列里却异常清晰。
就这一声,换来炸雷般的呵斥,瞬间击碎我所有侥幸:
“这里没有父女!只有教官和学员!曹鹤宁!出列!”
我吓得一哆嗦,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僵硬地向前一步。
“大声告诉所有人,这里是什么关系?!”
“报…报告教官!只有教官和学员!”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让眼泪掉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很好!归列!再听见任何人攀扯亲戚关系,全班额外半小时军姿!”他的声音像冰冷铁块,在操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旁边的萧逸,大概想缓和气氛,仗着那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嬉皮笑脸侧头喊了句:“表舅公……消消气嘛……”
结果更惨。我爸眼神如刀般扫过去:“萧逸!出列!军营之中,攀亲附旧,动摇军心,罪加一等!俯卧撑五十个!立刻!马上!”
萧逸脸瞬间垮了,哀嚎一声,却不敢违抗,乖乖趴下在滚烫地面上开始吭哧吭哧做俯卧撑。全班鸦雀无声,再没人敢有任何多余动作。
地狱周,就此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帷幕。
【二】重点“关照”与全班连坐
而我,似乎成了他重点“关照”对象。训练量莫名比同学们大一圈。
齐步走,全班练习,我仅仅因为转向慢了肉眼难辨的一拍,“啪!”一声脆响,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教学用软皮鞭就精准抽在我小腿肚上,火辣辣的疼瞬间窜遍全身。
“反应迟钝!战场上一秒就是生死!你想害死自己还是害死战友?!”
练正步,腿抬高度差了一指,身子因疲惫微晃,又是一鞭子,这次落在臀侧,带来尖锐刺痛和难言羞耻。“核心无力!姿态松散!像个软脚虾!给我绷直了!”
他似乎总能找到抽我的理由。那几天,我大腿和手臂上满是浅浅交错红痕,晚上洗澡碰到热水都疼得嘶嘶抽气。委屈、愤怒、不甘,还有被至亲如此对待的深切痛苦,折磨得我几乎夜夜躲蚊帐里把脸埋被子偷偷哭泣。但我骨子里那股来自曹家血脉的不服输倔强也被彻底激发,我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神执拗地完成所有指令,甚至做得比任何人都更拼命、更标准——我不能让他看扁,不能因自己让全班蒙羞。
也许真被我“牵连”,或因教官是我父亲而他刻意避嫌要求更严,我们高一(3)班训练量是整个年级最大的。一人犯错,全班连坐。 三十六个人,因一个人小失误,就要一起罚跑圈,一起在烈日下做俯卧撑做到手臂颤抖,一起蛙跳围操场跳一圈跳到双腿灌铅。
奇怪的是,最初抱怨和哀嚎声却渐渐少了。一种同甘共苦、荣辱与共的奇特凝聚力,在共同汗水、疲惫和“受难”中悄然滋生。大家互相搀扶,偷偷递水,眼神交流中多了理解和共情。
【三】严厉下的暗流:防身术与伤药
当然,我爸也并非一味严厉。他会利用短暂休息时间和晚上熄灯前,把我们班二十八个女同学单独集中到操场角落,教最实用、最直接的女子防身术和简化版军体拳。这时,语气会缓和些:
“女孩子,在外读书,更要学会保护自己。遇到危险,这几招能挣开逃跑就是胜利。”
他示范动作,眼神扫过我时会多停留不易察觉的一瞬,那里面有关切,有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很快又被重新覆上的严厉覆盖。
萧逸这小子眼馋,死皮赖脸跟着来学,美其名曰“学会了才能更好保护女同学”。我爸居然破天荒没赶他走,只是冷哼了一声,算给这位远房表侄孙一点“特殊照顾”,训练时对他要求甚至比对我们女生还严苛。
每天高强度训练结束,他有时会带着部队专用活血化瘀伤药,来到307宿舍楼下,请我的室友们(通常是孙倩或宇文嫣)帮忙带上去给我。
“帮忙给她擦一下,训练强度大,容易肌肉拉伤。”
他声音比训练场上缓和许多,但依旧保持距离,绝不踏进女生宿舍楼一步。即便是我父亲,他也觉得直接进入女儿和其室友的私人空间多有不便。室友们,尤其是开朗的孙倩和沉静的宇文嫣,都会很认真地帮我涂抹药膏,看着那些红痕,她们眼神里既有同情,也有对我能坚持下来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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