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素纱姑娘在外头候着。"小鸢掀开门帘，鬓角沾着点雪花，"她说凤仪宫的动静不对，皇后昨儿个连召了六位小主去问安，乔答应回来后就不对劲。"
沈青梧转身时，左半身的冰铠在廊灯下泛着幽蓝，那是寒渊冥途初成的印记。
她接过小鸢递来的茶盏，茶汤表面浮着层薄冰——这是她刻意用寒气镇着的，为的是随时感知宫中风向。"乔答应？"她抿了口茶，冰渣子硌得后槽牙生疼，"上个月她在御花园捡了只受伤的雀儿，被惠贵人骂'贱人学凤凰'，可是那个？"
"正是。"小鸢压低声音，"素纱说今晨给乔答应送参汤的宫女看见，她对着铜镜用银簪划手腕，嘴里直念叨'血要红，红才灵'，腕子上的血都滴到地上了，还在笑。"
沈青梧的右眼角突然发烫，契约卷轴在袖中震了震。
她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冰铠瞬间爬上手背："带本宫去承禧殿。"
承禧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股甜腥气。
沈青梧推开门，只见乔答应歪在妆台前，腕上缠着的素帕浸透了血，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
她抬起头，眼白里爬满血丝，看见沈青梧时突然笑了："婕妤娘娘来啦？
皇后娘娘说，红血能引凤，凤来了......就能活。"
沈青梧伸手按在她额头上，寒渊之力如刀割开魂体——乔答应的魂魄像团被揉皱的纸，眉心有道蛛丝般的裂痕，更骇人的是，一道暗红丝线正顺着裂痕往魂魄深处钻，每动一下，就扯得魂魄发出尖啸。
"赤线......"她喉间泛起腥甜，这是承受怨气的代价，"不是问安，是选祭。"
乔答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冰铠里："娘娘救救我！
那线......那线在我骨头里爬！
皇后娘娘说只要我听话，就能替我求凤......"话音未落，她猛地翻白眼昏了过去，指尖还死死抠着沈青梧的袖角。
"小鸢，去太医院请张院正。"沈青梧抽回手，袖角上留着五道血痕，"就说乔大应染了癔症，要镇心丹。"她望着昏迷的乔答应，冰铠顺着手臂爬上肩头，"再让素纱盯着凤仪宫，皇后若再召人，立刻来报。"
是夜，清梧阁的炭盆烧得正旺，小鸢捧着个青花瓷碗进来，碗里浮着片人参："乾清宫的李公公送来的安神汤，说是陛下特意吩咐的。"她揭开碗盖，热气裹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散出来。
沈青梧接过碗，目光扫过汤面——倒映在汤里的，不是她的脸，而是皇后凤冠上的点翠流苏。
她瞳孔微缩，指尖在碗底轻轻一叩，冰花顺着碗壁爬上来，将汤面冻成薄冰。"去取我那盏翡翠盏。"她对小鸢道，"把汤倒进去。"
小鸢依言调换了碗盏，将原碗里的汤倒入铜盆。
沈青梧盯着铜盆，寒气从指尖溢出——汤面的薄冰"咔嚓"裂开，血丝从冰缝里渗出来，缓缓聚成四个字：朔望祭坛。
"好个凤血香。"她冷笑，冰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连皇帝的赏赐都敢动，当这宫里头，真没王法了？"
更漏敲过三更时，素纱掀帘而入，发间沾着蛛网，手里攥着半幅残帛。"凤仪宫地库的暗格里翻到的。"她将残帛摊在案上，"守库的嬷嬷说，皇后每月朔望都要去祭，说是'奉天命续凤运'。"
沈青梧借着烛火看残帛，上面绘着复杂的符阵，阵眼处用朱砂写着"判官血引"。
图侧批注的小字让她呼吸一滞："癸未年七月初七，废后秦氏剜心，地府契动，新魂降世。"
癸未年七月初七......她垂眸抚过自己右眼角的红痣，那是契约的印记。
重生那日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血月当空，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听见阴差说"新判官归位"。
契约卷轴在袖中剧烈震动，金漆大字渗出红墨，缓缓浮现一行血字："你非偶然，乃继任者。"
第二日晨省，凤仪宫的檀香比往日更浓。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见沈青梧进来，脸上浮起慈祥的笑："青梧妹妹来了？
哀家昨日得了匹天命锦，织工说这锦要沾了凤凰骨血才显祥瑞，妹妹生得端庄，最是合衬。"
宫女捧着锦盒上前，锦缎展开时，满殿妃嫔倒抽冷气——那锦面上暗纹是百鸟朝凤，凤首处的金线泛着血光，分明是用活物血浸过的。
"臣妾谢皇后娘娘厚爱。"沈青梧跪下行礼，垂眸时右眼寒光一闪，"能为社稷献力，是臣妾的福分。"
皇后满意地颔首："如此最好。"她望着沈青梧左半身的冰铠，目光在红痣上顿了顿，"听说妹妹通些奇术？
若是祭典上需要......"
"皇后娘娘吩咐便是。"沈青梧抬头，面上带着恭顺的笑，"臣妾定当尽心。"
归途上，沈青梧攥着天命锦的手微微发颤。
她走进偏僻的穿堂，指尖咬破，在袖中快速画着反契符——这是赶尸人教她的，以血为引，逆改命数。"你要我当祭品......"她低声道，"那我便，当得彻底。"
夜更深时，清梧阁案上摆着两卷残页：一卷是从皇帝书房顺来的《龙涎录》，记录着龙涎丹的配方；一卷是素纱带回的凤血图。
沈青梧以寒气凝出面冰镜，将两图重叠——凤血图的地脉走向，竟与龙涎丹的"噬心阵"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森然，"皇帝用龙涎丹吸人血续寿，皇后用凤血阵剜人魂延命，你们倒是一对好夫妻。"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新令："阴巡令：朔望祭坛，乔答应魂将灭，三日内，我代她上祭台。"写完吹了吹墨迹，唤来窗台上的青蚨虫，将纸卷系在它翅上。
青蚨虫振翅飞出窗外，月光透过窗纸，在沈青梧脸上投下明暗。
她望着案上的天命锦，冰铠爬上脖颈，右眼角的红痣亮得灼人："朔望夜......"她轻声道，"该算账了。"
窗外，一轮弯月正缓缓爬上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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