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不动,静静将其投入床边火盆。
火焰猛地一颤,随即转蓝。萧玄策吐出那口血痰时,晨光尚未破云。
火盆中的火焰吞没金丝的刹那,蓝焰腾起三尺,竟无声无息地在空中凝成半行残句——
“……不该杀的人,你也杀了。”
字迹如刀刻石,悬于虚空,无根无凭,却重若千钧。
它不散,也不灭,就那么静静地浮着,像一道来自时间尽头的诘问。
他坐在乾清宫残破的龙床边沿,背脊笔直如碑,面容冷峻如铁。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心口那枚竖瞳般的律纹,正随着心跳一缩一胀,仿佛在笑。
不是他的笑。
是律的冷笑。
他缓缓闭眼,脑海中翻涌起十三年前那个雪夜。
东宫大火冲天而起,三具幼小的尸身被裹入白布抬出,无人哭嚎,无人收殓。
他亲手焚了遗书,也焚了记忆——或者说,他曾以为自己忘了。
可如今,连遗忘都被审判。
“你连我的遗忘,都判了期限?”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爬出的亡魂。
指尖终于落在案头那封密档上。
黄绸封缄依旧完整,上面烙着“永禁启封”四字,是他亲笔所书。
可此刻,那封印边缘已裂开细纹,如同干涸的土地,渗出血一般的朱砂。
他没有犹豫,取刀划开。
刀刃切入指腹,血珠滚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竟如墨般自然延展,补全了被焚毁的段落——
“长子萧景明,年七岁,罪名:窥得天机,私议储位;次子萧景昭,年五岁,罪名:梦中呼父为逆;三子萧景晦,年三岁,尚不能言,罪名:胎中带煞,恐乱国运。”
每读一句,心口便剧痛一分。
那些曾被他用权力碾碎的记忆,如今以最残酷的方式重生。
他记得那一晚,最小的孩子在火光中睁着眼,没有哭,只是望着他,直到烟雾吞噬一切。
而现在,律纹要他重新写下这一切。
不是记录,是供述。
当夜子时,京城万籁俱寂。
所有水井的水面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倒映出同一幅画面——
乾清宫旧址,一盏孤灯未熄。
萧玄策独坐案前,左手执遗书残卷,右手持玉刀,一刀划下,鲜血顺指尖流淌,在纸上蜿蜒成字。
忽然,他手腕一滞。
眼瞳骤然变色——漆黑之中闪过一丝幽蓝冷光,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人间。
笔锋陡转,朱砂自行流淌,不受控制地续写:
“第四位,是你自己。”
话音未落,心口律纹猛然收缩,如活物闭眼,似在低笑。
与此同时,深埋地下三十丈的乾清宫古井中,那枚沉寂多年的指甲,缓缓翻转,正面朝上。
其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启”字,边缘已被水流磨平,却仍透出森然之意。
风起于檐角,吹熄了灯。
黑暗里,只剩火盆中幽蓝的余烬,静静燃烧。
而在千里之外,清明司的地脉观测台上,线清猛地睁开双眼。
她手中正在检测的北方传讯符,突然自燃成灰。
“不对……”她喃喃,眉心刺痛,“七州律纹本应同步生长,为何感应全无?”
她起身披袍,望向北境方向,眼中浮现前所未有的惊疑。
那里,本该盛开守律花的地方,如今……怕已是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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