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个消息传遍宫闱。
裕王南承瑜试制出新式农具“龙骨翻车”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件无需隐瞒的喜事。
只是这喜讯传开的时机和方式,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色彩。
南烁是在批阅奏折时,听张敬贤低声禀报的。
他握着朱笔的手停顿下来,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恢复平静,只淡淡道。
“哦?竟真让那两个小子捣鼓出来了?效率倒是不慢。既如此,张敬贤,你让人去安排一下,就在西苑那片废置的坡地上,引玉带河支流的水,将那‘龙骨翻车’架起来,真真正正地试上一试。
朝中几位重臣,还有太子、睿王他们,也都叫上,一同看看小十五这脑瓜子想出来的东西,究竟如何。”
张敬贤心领神会,躬身应下。
“奴才遵旨。”
不过半日功夫,西苑那处平日人迹罕至的坡地便热闹起来。
一架造型奇特的木质水车已然矗立在临时挖出的水渠旁,巨大的轮轴和串联的竹筒结构引得先到的官员们纷纷驻足围观,低声议论。
太子南承瑾一身杏黄常服,站在稍前的位置,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几位已出宫开府的王爷,如睿王、端王等也陆续到来,彼此寒暄着,目光却都不时瞟向那架水车。
工部、户部的几位堂官,包括那位曾拦下南承瑜申请的右侍郎曾文栋,也位列其中,神色各异。
南承瑜一身亲王常服,站在水车旁,正与满头大汗的匠作大监鲁琨最后确认着什么。
他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神清亮,脊背挺得笔直。
允堂是跟着父亲南烁一起到的。
他今日特意穿了身利落的骑射服,小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期待,眼睛亮晶晶地黏在他的“龙骨翻车”上,几乎要挣脱父亲的手跑过去。
南烁今日心情似乎颇佳,受了众人的礼,便朗声笑道。
“都平身吧。今日叫诸位爱卿和皇儿们来,没别的事,就是瞧瞧朕这小儿子允堂,和他五哥承瑜一起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说是能省人力,灌溉高坡之地。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张敬贤,开始吧。”
张敬贤垂头应声,示意一旁的工匠可以开始操作。
那工匠有些紧张,看了看南承瑜,又看了看那结构复杂的水车,伸手去推那巨大的轮盘,似乎不得其法,颇有些吃力,轮盘转动缓慢,竹筒链也只是懒洋洋地动了几下,汲上来的水寥寥无几。
周围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有些官员交换着眼神,曾文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弯了弯。
允堂一下子急了,也顾不得许多,扯了扯南烁的衣袖,仰起脸央求。
“父亲!父亲!让允堂去!允堂知道怎么用!允堂去教他们!”
南烁低头,看着儿子急切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渴望。他不由莞尔,拍了拍允堂的头顶。
“去吧。小心些,别掉水里。”
“谢父亲!”允堂得了首肯,立刻像只撒欢的小鹿,几步就冲到了水车旁。
“不是这样推的!”他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穿透力,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这里,这个曲轴!脚要踩在这里!”
他示范性地踏上踏板,身体微微前倾,借助自身的重量用力向下踩去。
“嘎吱——”一声轻响,巨大的轮盘被带动,缓缓旋转起来。
串联的竹筒随着轮盘的转动,依次沉入下方的水流中,盛满清水,又被提升到高处,在达到最高点时自然而优雅地倾斜,将筒内的水“哗啦”一声倒入架设好的木槽中。
清水顺着木槽欢快地流向坡地上方那片干燥的土地。
“看到了吗?要这样踩!或者用牲口拉这个套索的地方也行!”
允堂一边踩着,一边大声讲解,额角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因为用力而泛红,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一下,两下,三下……水车在他的驱动下运转得越来越顺畅,汲水的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清澈的河水被源源不断地提上高坡,浸润着那片原本靠人力难以灌溉的旱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片坡地的土壤颜色就明显变深了。
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随即,嗡嗡的议论声猛地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和热烈!
“妙啊!当真妙极!”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激动得胡子直抖,“竟真能将低处之水如此轻易引至高处!”
“省力!太省力了!一孩童之力,竟能驱动如此巨物,汲水之功,堪比十数壮劳力!”
“若将此物推广于天下干旱高地、丘陵之野,能增垦多少良田!能活民无数啊!”
工部尚书抚掌,看向那水车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灼热。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十五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巧思仁心,实乃江山之福,万民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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