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苏芷被祖父唤来,她安静地立于书案前,垂着头,不敢去看祖父的神色。
苏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女,眉眼间已褪去了几分稚气。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芷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老实告诉爷爷……你对那位四皇子,可是真的有意?”
苏芷闻言,脸颊瞬间飞上红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温润又执着的眼眸,临水小筑的搭救,偏殿内他强势又隐忍的表白,城门前他为自己不惜放下皇子尊严的恳求……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祖父的目光,点了点头:“……是。”
苏老太爷看着她染霞的脸庞和那双清亮眸子里的情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苏老太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爷爷之前阻拦,是怕你卷入那龙潭虎穴,受不得那份苦楚。但如今……看你心意已决,四皇子那边,也确有几分真心……爷爷老了,也拦不住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但是芷儿,你给我记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是苦是甜,你都得自己受着。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可皇家规矩大过天,有些委屈,或许连家里也未必能替你全然做主。若……若你此刻后悔,或者将来有一天,你觉得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定要告诉爷爷!爷爷拼上这把老骨头,也定会想办法护你周全,为你寻一条退路!”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敲在苏芷的心坎上,让她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快步上前,跪在祖父膝前,哽咽道:“爷爷……芷儿明白,芷儿……谢谢爷爷。”
苏老太爷抬手,轻轻抚了抚孙女的头发,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下去吧,好好歇着。往后……且看着吧。”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凉王庭。
拓跋弘处理完一日政务,正准备歇息,心腹呈上了一封来自大周帝都的密信,落款是四皇子宇文珏的私印。
他拆开信,快速浏览起来。起初神色尚算平静,越看到后面,眉头越是微微蹙起。
乌维叛乱之后,他忙于整顿内部,确实将这桩和亲婚约暂时搁置了。如今看来,这纸婚约,竟成了束缚四个年轻人的枷锁。宇文珏信中言辞恳切,并未以势压人,反而摆出事实,请求成全,并许下承诺。
尤其是想到妹妹明月……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如同草原上最自由的小马驹一样的妹妹,自从与大周定下婚约后,眉宇间确实少了许多往日的欢脱。而巴特尔那小子,看向明月时眼中无法掩饰的情意,他又何尝不知?
良久,拓跋弘将信纸置于烛火之上,看着它缓缓燃成灰烬。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辽阔的星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唤来侍从,沉声下令:“传令下去,三日后,本王要亲自启程,前往大周。”
得了苏老太爷的默许,宇文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开始正大光明地递帖子邀苏芷出游,有时是去京郊别院赏景,有时是去皇家寺院上香,但每次都有楚月华陪同在侧,礼仪周全,但那份特殊的情谊,却如同春日里抽芽的柳枝,掩藏不住,悄然生长。
宇文珏细心安排每一次相见,他会记得苏芷爱吃的点心,会在她对着古籍字画流露出兴趣时,耐心讲解。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温润却疏离的四皇子,在她面前,他会笑,会蹙眉,会因她一句无心之语而思索良久。苏芷初时还有些拘谨,在无声的体贴中,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会露出轻松灵动的笑靥。
然而,京城这块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和嘴巴。
没过几日,一些风言风语便开始在勋贵圈子的茶会、宴席间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苏家那个小姐,就是苏衡的妹妹,近来可是风头正盛呢。”
“可不是嘛!四皇子殿下带着出游了好几回,啧啧,真是好手段。”
“手段?别忘了,四皇子可是跟西凉公主有婚约在身的!她这般不知避讳,岂不是……”
“哼,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想攀龙附凤罢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臣子之女,竟敢肖想皇子正妃之位?真是不知廉耻!”
“勾引有婚约的皇子,这苏家的家教,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话语,且越传越难听。终于不可避免地,钻进了苏府的高墙。
这日,苏芷正坐在窗前绣花,却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眼睛红红的,像是跟人吵过架。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苏芷关切地问。
丫鬟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带着哭腔道:“小姐!外面那些人……她们嚼舌根,说的话难听死了!说您……说您不知廉耻,勾引四皇子,破坏和亲……奴婢跟她们理论,她们还人多势众……”
苏芷拿着绣花针的手猛地一颤,针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怔怔地看着那点殷红,耳边是丫鬟委屈的啜泣声。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种屈辱、委屈和恐慌的情绪笼罩着她。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幼被家人呵护着长大,何曾受过这等恶意的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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