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死死盯着推进器读数。
“功率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快了。”
“角度！调整角度！别让它正对着我们！”卡隆吼道，尽管知道通讯可能传不到“破晓号”，他还是徒劳地对着话筒喊。
林渊抓住医疗舱的固定栏杆、努力站稳，肋骨的疼痛在环境异常下变成了时断时续的钝击，每次袭来都让他眼前发黑。
他看向铃，铃依旧保持着指向上方的姿势，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唇翕动，发出更快的、几乎连不成句的低语：
“近了……更近了……好多声音……挤在一起……”
她的瞳孔里，映不出医疗舱的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黑暗。
“她说‘好多声音’……”托姆抓住林渊的胳膊，“是不是……不止下面那一个？”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船体侧方，黑暗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另一个“东西”。
它没有下方那个庞大，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换形状的暗影，表面流淌着彩虹般的油渍光泽。
它没有靠近，只是“悬浮”在那里，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
“又一个！”哈肯尖叫。
接着，第三个轮廓在另一个方向隐约显现，像是一片冻结的、有生命的星云，内部有细小的、如同神经脉冲般的光点流转。
它们从黑暗的各个方向浮现，没有攻击、只是存在，但那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
“我们被包围了……”萨尔瓦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引擎室这边……压力阀在乱跳，老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方舟艰难地向上，下方那庞大的黑暗实体越来越近，那些苍白的针眼光点几乎能看清每个光点内部更细微的、不断旋转的纹路。
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开始作用于船体，不是引力，更像是空间本身在向下“凹陷”、拖拽着他们。
“推进器输出在衰减。”维娜报告着坏消息，“异常空间在消耗能量，或者……在干扰能量本身。”
船体上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开始有下沉的趋势。
就在这时，铃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扼住喉咙般的吸气声。
她指向天花板的手指弯曲，指向了医疗舱的一个角落——那里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那里……不一样……”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痛苦的挣扎，“规则……稍微硬一点……有裂缝……”
维娜立刻调取医疗舱那个方向的扫描数据。
“什么都没有……等等。”
她眯起眼睛，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过滤掉大量混乱的背景噪音，“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曲率异常？像是一道非常细微的……‘皱褶’？”
“能利用吗？”林渊问。
“不知道它通向哪里，可能更糟。”维娜回答，但手上动作不停、已经开始调整辅助推进器的矢量，“但留在这里肯定是死，所有人抓稳。”
她将剩余的全部能源、孤注一掷地导向侧向和向上的推进器，试图让方舟朝铃指出的那个“皱褶”方向进行一个极其冒险的、近乎直角的小幅度变向。
船体发出更加恐怖的金属扭曲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下方那黑暗实体的苍白光点几乎贴上了船底，某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思维的感觉顺着船体蔓延上来。
“就是现在。”维娜按下了一个超载按钮。
推进器蓝焰猛地暴涨了一瞬，方舟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猛地向侧上方“撞”去。
没有碰撞的巨响，只有一种穿透了某种极薄、极脆的膜的感觉。
瞬间，所有的异常消失了，紊乱的灯光恢复正常（虽然依旧昏暗）。
忽冷忽热的温度稳定下来，重力方向变得清晰，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也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
舷窗外，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远处，稀疏的、正常的星光闪烁着；近处，是熟悉的、缓缓飘浮的星际尘埃和金属残骸，他们从那个“泡”里出来了。
“成……成功了？”哈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扫描周边空域。”维娜急促下令。
“无异常能量信号、无追踪信号，我们……我们在正常空间了。”
哈肯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坐标……距离我们进入尘埃云的位置并不远，但‘破晓号’……‘破晓号’的信号消失了。”
卡隆的身体晃了晃，独眼死死盯着空荡荡的扫描屏幕。
“‘破晓号’……没出来？”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方舟引擎熄火后、逐渐冷却的金属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可能……被留在里面了。”维娜的声音低沉下去，“或者，在穿越边界时、被空间褶皱抛到了别处。”
卡隆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受伤的手臂绷带渗出新的血迹，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没有说话。
“引擎室报告。”萨尔瓦多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推进器彻底报废，主能源还剩……百分之二，我们动不了了，像个铁棺材。”
方舟，失去了大部分动力，漂浮在这片相对正常、但依旧危机四伏的坟场边缘。
“中继站……”林渊忽然开口。
维娜调出导航。
“就在我们……侧前方，距离，不到五公里。”
透过观察窗，能看到远处尘埃中，一个模糊的、由几何金属结构构成的轮廓，那就是废弃的中继站。
五公里，在太空尺度上近在咫尺，但对于一艘失去动力、能源即将耗尽的船来说，如同天堑。
“我们有穿梭艇吗？”托姆问。
“穿梭艇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了，还没修。”维娜回答，“而且，启动穿梭艇也需要能源，我们没有。”
“那怎么办？游过去？”萨尔瓦多嘲讽道。
沉默再次笼罩，铃忽然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但依旧带着梦游般的恍惚：“那里面……有光……很弱……但是……持续的光……”
她指的是中继站，维娜立刻调集所有还能工作的远程传感器、对准中继站，进行最精细的扫描。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亮起一丝微光。
“她是对的，中继站内部，有极其微弱的、但有规律的能量反应，不是自然衰变，像是某种低功耗维持系统还在运行，可能是备用能源，或者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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