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顺把马车赶到山坳中央,丹辰子和陆九幽开始卸行李。我则骑马在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野兽踪迹,也没有可疑人影。
如烟从车里搬出被褥、锅碗。她动作麻利,很快就在地上铺好了油布,架起了简易灶台。又从溪边打了水,开始生火做饭。
炊烟袅袅升起时,天已经全黑了。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火上架着口小铁锅,里面煮着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如烟切了些酱肉和咸菜进去,香味很快飘散开来。
张三顺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酒壶,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哎呀,这荒郊野岭的,有口热粥,有口小酒,美哉美哉!
丹辰子瞪他一眼:少喝点,明天还要赶路。
知道知道。张三顺嘿嘿笑,就一口,解解乏。
粥煮好了,如烟给大家盛。
夜里,我们分工守夜。
我守上半夜,丹辰子守下半夜。张三顺和陆九幽不用守。老道辈分高,陆九幽年纪大了,陆九幽则说我不用睡。
如烟和如霜在车里休息。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偶尔溅起,在夜色里划出短暂的光弧。我盘膝坐在火边,将心神沉入体内。
气海中,金丹缓缓旋转。
那团两百年修为依旧被封印着,但我能感觉到,封印在缓慢松动。每松动一丝,就有一缕精纯的能量渗出,被金丹吸收、炼化。
金丹表面的金色纹路,已经隐隐要浮现第四道了。
化境巅峰到真人境,是一道天堑。需要将精气二丹彻底融合,在丹田中凝成元婴。那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一旦成功,寿元可达三百年,神通威能倍增。
但我现在离那一步还远。
师傅说得对,修行如登山,急不得。我现在要做的,是稳扎稳打,把根基夯得越实越好。
夜深了。
山林里传来各种声响,虫鸣、鸟叫、远处野兽的低吼,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反而让夜晚显得更寂静。
忽然,我听见马车里有动静。
掀开车帘的声音。
我警觉地转头,看见如霜从车里下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裙,在月光下像一抹幽魂。她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溪边,蹲下身,把手伸进溪水里。
水很凉,但她似乎毫无感觉。
她就那样蹲着,手浸在水里,一动不动。
我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如霜?我轻声唤。
她没有反应。
我走到她身侧,低头看去。溪水清澈,映着月光,也映出她的倒影。水里的那张脸,依旧美得不真实,但眼睛
她的眼睛,正盯着水里的倒影看。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而是像是在辨认,在思考,在困惑。
她在看自己。
我心头一震。
如霜,我又叫了一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如霜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焦距。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水里的倒影,然后站起身,转身走回马车。
每一步都很稳,不再是之前那种僵硬的、机械的步伐。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具飞僵真的在活过来?
回到火堆旁,丹辰子已经醒了,正盘膝打坐。见我回来,他睁开眼:有情况?
没有。我摇头,如霜刚才去溪边了。
丹辰子眉头微皱:她有异动?
说不上异动。我在火边坐下,就是觉得,她越来越像人了。
丹辰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尸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飞僵开灵,更是万中无一。如烟姑娘那具飞僵,魂魄残片本就特殊,再加上陆九幽的拘魂术和永年的丹药,她能恢复部分灵智,也不算意外。
恢复灵智之后呢?我问,她会变成什么样?
丹辰子摇头:不知道。典籍里记载过几例飞僵开灵,有的成了半人半尸的怪物,有的恢复了生前记忆但性情大变,还有的直接魂飞魄散。这条路,没人走过,走成什么样,全看造化。
我望向马车方向。
车窗里,隐约能看见如烟熟睡的身影。而如霜坐在她旁边,依旧端坐着,面朝窗外。
她在守夜。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一暖。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只要她还记得保护如烟,就够了。
后半夜,丹辰子接替我守夜。
我钻进后车的车厢,这里铺了被褥,虽然狭窄,但能躺下休息。闭上眼睛,耳边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隐的狼嚎。
这一夜,我睡得很浅。
梦里,又看见那座高山,那个穿明朝官服的背影。
他转过身,脸依旧模糊,但这次,我听见他说:
江南有变。
小心。
我猛地惊醒。
天还没亮,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篝火已经熄了,只剩一缕青烟。丹辰子还在打坐,张三顺在另一边呼呼大睡。陆九幽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站在山坳边缘,面朝南方,一动不动。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
陆先生起得早。
陆九幽没回头,只是淡淡道:老人家睡得少。
唉。陆九幽说,感觉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陆九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南边阴气里,有死人的味道,也有活人的怨气。像是某个地方,死了很多人,而且死得不安宁。
我心头一沉,但也不清楚他神叨叨的说的什么,他兀自看着,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了。
天亮了。
如烟已经起来,正在收拾灶具。见我过来,她笑了笑:唐大哥,睡得可好?
还好。我没提那个梦,也没提陆九幽的话,今天咱们加紧赶路,中午就不歇了,吃干粮对付一口。
如烟点头:听你的。
车队再次出发。
马车碾过土路,扬起细细的尘土。我骑着马走在最前,眼睛不时扫视着四周的田野、山林、村落。
春光正好,路旁的桃花开了,粉粉白白的一片。田里有农人在耕作,远远能听见吆喝牛的声音。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寻常。
但我心里清楚
这平静底下,暗流已经在涌动了。
而我们要去的江南,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太平。
握紧缰绳,我催马前行。
路还长。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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