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幻境，时间如同淤塞的河流，沉重而粘滞。
喊杀声、爆炸声、哀嚎声并未完全消失，却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挥舞的兵刃定格在半空，喷溅的鲜血凝成诡异的暗红珠串，狰狞的表情固化在死者与生者的脸上。连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魔气都仿佛变成了有形的、僵硬的絮状物。
最诡异的是火焰。
营地篝火、法术爆燃的烈焰、魔物身上翻滚的魔炎……全都保持着燃烧的形态，却失去了所有的动态与热量，如同最逼真却也最死寂的琉璃雕塑。这是一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死亡剧场。
季长歌（或者说，主导躯壳的晦月剑主）银眸微眯，周身那虚无悖逆的气息自主流转，排斥着这种怪异的时空凝滞感，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小片相对“正常”的区域。他对这景象并无太多触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分析性的审视。
苏沐晴瘫软在地，身体呈现出更严重的半透明状态，焚心诀的反噬和时空转换的冲击几乎要撕裂她残存的存在。然而，她心口那焦黑的“丙柒叁”烙印下，被强行压制的朱雀本源，却对这片死寂的火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尖那一簇微弱到近乎熄灭的朱雀火苗，本能地跳动着。
仿佛受到牵引，离她最近的一簇凝固的营地篝火，那琉璃态的火焰尖端，竟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曳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晦月的感知。他冰冷的银眸扫过那簇火焰，又落回苏沐晴身上。
“你的火，”他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现象，“能扰动这里的‘停滞’。”
苏沐晴艰难地集中精神，尝试将更多意念注入指尖的火苗。火苗稍稍明亮了一丝，相应地，那簇营地篝火凝固的形态也出现了更明显的软化迹象，仿佛坚冰遇暖，即将融化。
她目光扫过篝火旁，一面斜插在泥土中的残破军旗引起了她的注意。旗面被干涸的血污和焦痕覆盖，看不清原本的图案，但材质似乎能传导火焰。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她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丝精血融入火苗，猛地将手指向那面军旗！
“嗤——”
微弱的朱雀火舌舔舐上旗面。凝固的血污和焦痕如同遇热的蜡般融化、剥落。火焰所过之处，旗面的织物并未被烧毁，反而像是被“净化”或“还原”，露出了底下原本的色泽与纹路——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衔着一柄古朴的如意，背景是祥云与山峦。
玄天宗的初代徽记！
苏沐晴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徽记，她只在宗门最古老的、被严禁查阅的典籍残页中见过零星描绘！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现在通用的、更加繁复华丽的徽记所取代！
这面旗帜……属于一支打着玄天宗旗号的军队？可这场大战，按照正统历史记载，玄天宗是最后的胜利者和拯救者，为何他们的战旗会如此残破地被遗弃在这片战场上，还被刻意污损覆盖？
晦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银眸凝视着那白鹤徽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看来，‘正道魁首’的过去，并不那么光彩。”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由季长歌贴身收藏、属于楚清瑶的半枚天枢星核碎片，突然自主地散发出灼热的银辉，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
一道极其微弱、却充满急切和指引意味的意念，强行穿透了星核的束缚和幻境的阻隔，指向不远处一具俯卧在地的修士尸体。那尸体手握一柄断裂的长剑，剑格制式古朴，隐约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与楚清瑶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的庚金煞气。
是楚清瑶！她竟不惜再次消耗本就微弱的残魂，感应到了这片幻境中与她血脉或力量共鸣的事物！
晦月眉头微蹙，似乎对这种“干扰”有些不耐，但最终还是遵循着那丝指引，走到了那具尸体旁。他伸出包裹着银芒的手指，触碰那柄断剑。
就在指尖接触剑柄的瞬间，剑柄一处极其隐蔽的机括似乎被某种气息激活，“咔哒”一声轻响，弹开了一个暗格。
一枚东西从暗格中掉了出来，落在积满黑灰的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是一枚半月形的玉佩残片，质地温润，却布满裂纹，边缘参差不齐，显然只是完整玉佩的一部分。玉佩上雕刻着精细的云雷古纹，中心还有一个模糊的、似乎被刻意磨损过的符文。
苏沐晴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这玉佩的材质、雕工、尤其是那种独特的云雷古纹和中心那个模糊的符文……
她颤抖着从自己贴身的储物袋里，取出了另一枚半月形的玉佩残片——这是她年幼时，当代玄天宗掌门“赐予”她，美其名曰庇护她修行，实则很可能是用于监控甚至控制她这个“容器”的法器。她一直小心收藏，暗中研究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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