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礼”的血腥气息,似乎并未完全消散,依旧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蛇巢”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陈阳(陈默)所在的那个靠近岩壁的、阴冷潮湿的工作区。坎坤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与呵斥,偶尔会丢给他一些稍微复杂点的活计,比如检查一批受潮原料是否还能使用,或者让他试着优化某个无关紧要的洗涤步骤。这是一种有限的、试探性的“信任”,或者说,是确认其工具价值后的“物尽其用”。
陈阳依旧维持着他那孤僻、专注、因过往创伤而带着惊弓之鸟般警惕的人设。他默默地完成着交代的任务,不多言,不逾矩,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片黑暗之地弱肉强食的法则,只想凭借手艺苟活。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山洞里煤气灯的光芒在湿气中显得愈发昏黄摇曳。坎坤再次来到他的工作台前,这次,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原料,而是一张皱巴巴、边缘卷曲、甚至带着几点不明污渍的复印纸。纸上用模糊的打印字体,列着一个老式安非他明的合成配方,步骤粗陋,效率低下,充满了早期地下作坊那种野蛮生长的痕迹。
“喏,”坎坤将那张纸拍在陈阳的实验台上,激起一小片灰尘,“看看这个老掉牙的玩意儿。据说还是当年某个‘大师’流传下来的。老大觉得,这东西还有改进的余地,产率和纯度都太垃圾了。你,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能让它……顺眼点。”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但那双秃鹫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陈阳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这不是普通的任务,这是一次更具深意的“考试”。考察的不仅是他改进配方的能力,更是他对经典(或者说,过时)合成路径的理解,以及……他是否会触及某些不该触及的“核心”领域。
陈阳心中警铃大作。他拿起那张配方纸,手指拂过上面模糊的字迹,眼神迅速扫过每一个步骤。这确实是一个古老且低效的安非他明合成路线,使用了红磷还原法,步骤繁琐,副产物多,安全隐患大,早已被现代更高效、更隐蔽的合成方法所取代。但它的骨架,它的某些关键中间体,却隐隐与二叔笔记里提到的、塔寨早期某些实验性配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能表现得对这份“古老”配方一无所知,那不符合他“技术偏执狂”的人设和对各种合成路线都“有所涉猎”的背景。但他更不能表现得过于精通,尤其是不能准确无误地指出所有潜在优化点,那会显得他对此类“古法”过于熟悉,反而引人生疑。
他需要展现价值,但必须是有缺陷的、带着个人局限性的价值。他需要在改进中,留下一个精心设计的、符合他“陈阳”身份逻辑的破绽。
接下来的两天,陈阳将自己沉浸在“改进”工作中。他故意选择了几个相对安全、不易引发剧烈反应的环节进行优化:调整了某个中和步骤的碱液浓度和添加速度,以减少乳化现象;改进了最后结晶阶段的降温程序,以获得粒度更均匀的产物。他做得一丝不苟,甚至带着技术人员的痴迷,记录着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然而,在最为关键、也最能体现对反应机理深度理解的第三阶段——涉及到一个手性异构体控制的微妙平衡点时,他“犯错”了。
这个阶段,原本的古老配方使用了一种特定比例混合的廉价有机酸作为手性诱导剂,效果不稳定,导致最终产物中无效或低效的对映体比例过高。一个真正精通此道、且了解更先进技术的化学师,可能会选择使用更高效、更专一的手性催化剂,或者至少会调整原有混合酸的比例和添加顺序,以优化手性控制。
但陈阳没有。他“固执”地保留了原有的混合酸体系,只是在其中一种酸的用量上,进行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会导致最终产物中某个特定副产物比例异常升高的“微调”。这个“错误”非常隐蔽,不是直接导致失败,而是会使得最终产品的“光学纯度”指标,停留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水平——比原配方好,但远未达到理论上可能的最佳值。更重要的是,这个特定副产物的异常升高,会像一个独特的“指纹”,与使用更先进、更“干净”方法得到的产品,形成鲜明对比。
这符合“陈阳”的背景:一个有能力进行局部改进、但受限于自身知识结构和过往“小作坊”经验、无法洞察更深层反应机理的“偏科”技术员。他有能力让东西变得“更好用”,但离“完美”还差得很远。这个破绽,是他递出去的一个把柄,也是一个诱饵,等待着真正懂行的人来发现、来评判。
他将改进后的步骤,用工整但略带潦草的字迹,详细记录在了一张新的实验记录纸上,附上了简单的理由说明(当然是经过伪装的、片面的理由),然后将记录纸和那张原始的配方复印件一起,交给了坎坤。他没有多问,只是表示“尽力了”,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台,继续那日复一日的原料提纯工作,仿佛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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