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巢”的生活,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在刀尖上跳动的默剧。陈阳被分配到一个靠近山洞潮湿岩壁的角落实验台,负责最基础、最繁琐,也最容易被挑刺的原料初步提纯工作——将粗制的麻黄碱提取物,通过反复的溶解、结晶、过滤,去除掉最明显的杂质和色素。监管他的,正是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如同秃鹫般冰冷的坎坤,他是这里掌管“秩序”与“生产”的小头目,手段残忍直接,稍有不顺便是非打即骂。
陈阳刻意将自己的“表现”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在技术上,他不能显得太笨拙,否则会失去价值,被当成废物处理掉。他偶尔会对现有的、效率低下的提纯步骤,提出一些看似合理、实则能略微提升中间体纯度的细微调整建议,比如调整某个洗涤步骤的溶剂比例,或者优化一下结晶时的降温梯度。这些改进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产出物的品质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提升,证明他“有点东西”。
但在“人情世故”上,他则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怪胎”。他不太与其他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工友”交流,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对周遭的喧嚣、打骂乃至偶尔传来的压抑哭泣都充耳不闻。当有人试图和他搭话时,他会流露出一种技术人员的戒备和不耐烦,偶尔还会因为别人动了他的器皿或原料而“暴躁”地低声咒骂几句。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技术而自负,却又因过往失败而恐惧、孤僻且难以相处的形象。
几天下来,坎坤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纯粹审视,渐渐多了一丝介于“可利用”和“待观察”之间的复杂意味。价值是有的,但性格不讨喜,需要打磨,也需要……进一步的“考验”。
这场考验,在一个闷热的、连山洞深处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的下午,猝不及防地降临。
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了山洞里固有的、沉闷的劳作节奏。坎坤带着几个荷枪实弹、面色凶狠的打手,如同凶神恶煞般冲进劳作区。他们的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一个正在分装半成品的中年“工友”。那个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玻璃量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液体溅了一地。
“吃里扒外的杂种!”坎坤一把揪住那男人的头发,将他粗暴地拖拽到山洞中央那片相对空旷、被所有目光注视的区域。男人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裤裆处迅速洇湿了一片,散发出骚臭的气味。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声音凄厉而绝望:“坤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是他们逼我的……”
坎坤根本懒得听他辩解,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男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干呕。坎坤环视四周,那些原本麻木的“工友”们,此刻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被迫聚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兔死狐悲的惊惶。
“都他妈给老子看清楚!”坎坤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山洞里回荡,“这就是当叛徒,向外传递消息的下场!”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站在人群边缘、脸色同样“发白”的陈阳身上。坎坤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恶意。
“新来的,”他朝陈阳勾了勾手指,旁边一个打手立刻将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枪身甚至有些锈迹的勃朗宁手枪,粗暴地塞到了陈阳冰冷的手里。“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处理掉这堆臭不可闻的垃圾。让大家都看看,新来的兄弟,是个什么成色。”
枪身冰冷、沉重,带着金属特有的煞气,压得陈阳(陈默)的手腕微微一沉。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停止了跳动!他认得那个被抓住的男人!就在两天前,一次去山洞更深处领取原料的“偶然”机会,他们曾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有过一次瞬间的交错。两人的肩膀轻轻碰撞,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有过极其短暂、不足半秒的交汇。就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瞥间,陈默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与自己相似的、不属于这片沉沦之地的锐利与清明,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同行者之间才能读懂的信号——国际刑警组织,长期潜伏的卧底!
现在,这位不知名的战友,眼中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一种……一种近乎解脱的、带着恳求的暗示——恳求一个痛快,一个不至于在酷刑下暴露更多信息的、相对体面的终结。
四周是无数双眼睛,有麻木,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幸灾乐祸的残忍,更有隐藏在暗处、如同摄像机镜头般冰冷审视的目光。陈默知道,这不是请求,这是投名状。是踏入这个黑暗世界必须沾染的“血色洗礼”。不接,他立刻就会成为下一堆需要被处理的“垃圾”,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牺牲都将前功尽弃。接,他将亲手扣下扳机,将炙热的子弹送入一位并肩作战(尽管素未谋面)的战友的胸膛,让自己的灵魂永远烙印上这份无法洗刷的罪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