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回到松风苑时,西厢房的烛火正被夜风吹得摇晃。
"小姐,您要的东西。"翠儿掀开布帘,捧来个雕花檀木匣,匣底垫着层软绸,躺着半盒蜂蜡、几管矿物颜料,还有张泛着油光的人皮面具——那是她在荒星黑市用三瓶蛇毒跟老易容匠换的,边角还留着被辐射兽抓过的细痕。
指尖抚过面具上的褶皱,苏晚竹想起荒星地下斗兽场的暗巷。
那时她为了混进黑市救被抓的流民,在漏雨的破屋里蹲了三天,看老匠人教她如何用蜂蜡调整面部轮廓,用草汁染出皱纹的阴影。"要像块融进泥里的石头,"老匠人的独眼里闪着光,"连自己都忘了本来模样,才算成。"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晚竹扯下鬓间木樨簪,在烛火上烤软,沿着面具边缘压出林嬷嬷左脸那道刀疤的弧度。
翠儿递来铜镜,镜中映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眼角下垂,嘴角总带着股尖刻的讥诮,连喉结的抖动都跟林嬷嬷守夜时咳嗽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声音..."翠儿有些发颤。
苏晚竹清了清嗓子,嗓音陡然沉哑,像砂纸擦过陶瓮:"小蹄子,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茶盏收了。"正是林嬷嬷教训粗使丫鬟时的腔调。
她又扶着桌角走了两步,左脚微瘸——上月林嬷嬷被门槛绊了,养了半月才好,这细节她前日在正院门口瞧得清楚。
"成了。"她将面具边缘蘸了点特制的浆糊,往脸上一按,指腹轻轻拍实。
皮肤传来细微的灼痛,这是荒星特产的植物胶,能黏住面具三天,除非用烈酒浸泡才能剥落。
子时三刻,周氏院后的角门准时打开条缝。
苏晚竹缩着肩挤进去,鞋跟碾过地上的碎菊瓣——林嬷嬷有个习惯,总爱把晒焦的菊花撒在院角驱虫。
正厅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听见周氏的声音:"那本记着春绸庄的账册呢?赵夫人说藏在佛龛第三层,可别是骗我..."
"夫人宽心,老奴亲自盯着。"另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林嬷嬷。
苏晚竹心头一跳,脚步却稳得像块石头——她算准了周氏今夜要销毁证据,林嬷嬷必定守在账房,这才敢冒险。
她摸出袖中从膳房顺来的迷香,在指尖搓碎,顺着窗缝撒进去。
等了盏茶工夫,厅里的动静渐歇,苏晚竹抬手叩了叩门:"夫人,老奴去柴房取火盆。"
门"吱呀"开了条缝,周氏的脸探出来,鬓发有些乱,眼底青黑:"速去速回,那堆账册得在寅时前烧完。"
苏晚竹垂着头应了,转身往账房走。
林嬷嬷的卧房就在账房隔壁,她熟门熟路摸出腰间的铜钥匙——下午她让翠儿用蜂蜡拓了林嬷嬷的钥匙模子,此刻在月光下,钥匙齿痕与锁孔严丝合缝。
"咔嗒"。
账房里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苏晚竹反手闩上门,摸出火折子点亮烛台。
靠墙的檀木柜上着双锁,她从发间抽出根银簪,三两下挑开,入目是整整齐齐码着的账册,封皮上的"苏记"二字被人用刀刮过,露出底下"赵"字的残笔。
她翻到最后一本,指尖突然顿住——内页夹着半张泛黄的纸,正是母亲妆匣的暗纹!
五年前周氏说妆匣随母下葬,原来早被赵家转移,又通过这些账册流回苏家。
"啪"。
烛火突然摇晃起来,苏晚竹警觉地抬头,却见柜角压着封未拆的信。
她展开信纸,墨迹未干,上面赫然写着:"若事败,请速逃往南疆,沈青仍有旧部可用。"
沈青?
那是前朝余孽的头目!
苏晚竹呼吸一滞,五年前父亲突然重病,母亲蹊跷坠楼,原来周氏的手竟伸到了前朝旧党!
院外传来脚步声。
苏晚竹猛地将信塞进衣襟,吹灭烛火贴在门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林嬷嬷特有的咳嗽——是那种老寒腿犯了时,压抑着的闷咳。
"夫人?"林嬷嬷的声音从正厅传来,"火盆我让小桃送来了,您怎的..."
苏晚竹攥紧怀里的账册,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她听见林嬷嬷推开正厅门的声响,周氏的惊呼,还有自己易容用的浆糊在脸上微微发烫——这具"林嬷嬷"的壳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院角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突然,院外传来巡夜护院的喝问:"什么人?"
林嬷嬷的脚步声陡然加快,朝着账房方向而来。
苏晚竹摸到腰间的短刀——那是荒星猎人用兽骨磨的,淬过见血封喉的毒。
她贴在门后,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能听见林嬷嬷粗重的喘息,近到能看见门闩被轻轻抬起...门闩"咔"地一声被挑开。
苏晚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荒星五年的生存本能在血液里翻涌——她记得被辐射兽逼入绝境时,就是这种后颈发紧的刺痛感,猎物与猎手的位置在瞬间翻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