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被拖上马车时,喉间的血沫还在往下淌。
他盯着周氏发颤的指尖,突然笑出了声,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青:“苏夫人许我国师之位,赵家的蛊种可都是您亲自挑的。”
押解的锦衣卫手一抖,铁链哗啦作响。
陆昭的靴底碾过满地碎瓷,走到马车边俯身:“你说的每句话,本千户都会记在供状里。”他抽出腰间的象牙笔,在随身携带的羊皮卷上唰唰记录,“赵家残党、活人心肝养蛊、勾结内宅谋害主家——”
周氏踉跄着扑过来,金护甲刮过陆昭的衣袖:“你敢信一个将死的蛊师?”
“信不信由圣上定。”陆昭甩袖避开,将羊皮卷往怀里一收,“苏夫人还是先想想,如何向三老爷解释他体内养了三年的蛊虫。”
马队在晨雾中驶离苏府时,陆昭的玄色披风被风卷起,露出腰间明黄缎带系着的金牌——那是皇帝昨夜亲赐的“如朕亲临”。
他翻身上马,马鞭指向城门方向:“去刑部大牢,沿途加派护卫。”
苏晚竹在竹苑听到马蹄声渐远时,老黄撞开院门冲了进来,额角的汗混着晨露:“三姑娘!老爷的手指动了!”
她手里的药碗“当啷”落地,褐色药汁溅湿了绣鞋。
这三年来,她在荒星的破庙里给流民治过辐射毒,在黑市替商人解过软骨散,可此刻掌心的汗比当年面对变异兽时还多。
“去把东厢的冰魄草取来,再烧三壶沸水。”她扯下腰间的药囊,银针在烛火上烤得发亮,“还有,把窗户关上,别让风进来。”
苏文远躺在雕花大床上,面容比三年前更显枯槁,可眼尾那道和她相似的褶子,让她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摘石榴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银针精准刺入“风池”“大椎”二穴,指尖能触到他皮肤下那股阴寒——红绡蛊的余毒还在啃噬经脉。
“爹,你尝尝这个。”她舀起一勺掺了荒星辐射草的药汁,“当年你教我背《汤头歌诀》时说,苦口的药才能去深疾。”
药汁喂到第三口时,苏文远的睫毛突然颤动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映出女儿泛青的脸,喉结动了动:“阿...竹?”
苏晚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药碗,滚烫的药汁溅在手上也不觉得疼。
她凑近些,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是我,我回来救你了。”
“是你救了我?”苏文远的手指颤巍巍抬起来,想要碰她的脸,却在中途垂落,“他们说你是灾星...我信了...”
“现在信我就好。”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你醒了,比什么都好。”
偏院的锁头在正午时分被砸开。
周氏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拖出来时,鬓边的珍珠簪子掉了一地,苏怜月跟在后面,裙角沾着草屑。
“苏晚竹!你敢软禁主母?”周氏的指甲掐进婆子胳膊,“苏家的家法呢?长老们呢?”
苏晚竹靠在院门边,手里转着串檀木佛珠——那是苏文远醒来后亲手交给她的,“家法?你用红绡蛊谋害家主时,可还记得家法?”她歪头一笑,“再说了,现在苏家谁说了算?”
周氏的脸涨得通红,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鸭:“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苏家的生意、田产、人脉——”
“我已经赢了。”苏晚竹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春风,“从你把我扔进荒星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活着回来,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她转身要走,忽又停住脚步:“对了,明日我会对外说,红绡蛊是用我母亲遗留的秘术破解的。”她侧过脸,眼尾微微上挑,“毕竟...有些秘密,该让故人的名字被记起了。”
暮色漫进竹苑时,苏晚竹对着铜镜卸下妆。
镜中映出她耳后新添的朱砂痣——那是方才替父亲施针时,他用染了药汁的手指点的,说是要补上她小时候摔碎的胭脂盒。
窗外传来小丫鬟的窃窃私语:“听说三姑娘破蛊用的是大夫人留下的方子?”“可不是么,大夫人当年最擅医毒两道,只可惜...”
苏晚竹摸着耳后的朱砂,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有些种子,该在今夜埋下了。
祠堂的檀香混着晨露渗进窗棂时,苏晚竹的绣鞋刚踏过青石板。
三长老的茶盏“咚”地磕在案上,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说红绡蛊是用大夫人的秘术破的?”
她垂眸抚过腕间的翡翠镯——那是昨夜苏文远塞进她手心的,说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遗物。
“回三伯,当年母亲整理的《医蛊手札》里,确实记着红绡蛊的解法。”她将怀里的旧书轻轻推过去,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几缕药香,“晚竹不过是照方抓药罢了。”
大长老的指甲掐进梨木雕花扶手。
他记得三十年前,大夫人替老祖宗解过鹤顶红之毒,那双手能在药罐前熬三天三夜,也能在刑堂里替犯错的仆役施针止血。
“好,好!”他突然拍案,震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落,“大夫人的本事没断在咱们苏家,是我苏门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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