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行辕的书房,烛火燃到了尽头,晨光透过窗棂,在案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赵罗伏案坐了一夜,面前摊着三样东西:郑成功的亲笔信、淮河防御战的伤亡名册、标注着南明各政权势力范围的地图。他眼底布满血丝,指尖却依旧稳,缓缓划过地图上“滇南”二字,那里是永历帝的驻地,远在千里之外,被吴三桂的清军追得东躲西藏,却仍是南明名义上的“正统核心”。
“直接拒了,郑氏必然翻脸。” 赵罗低声自语,指尖移到厦门、金门的位置,“他们握着南洋航线,水师战船数百艘,真要是断了咱们的硫磺和铜矿,军工工坊不出三月就得停摆。更别说,万一郑氏转头与清廷虚与委蛇,咱们腹背受敌,江淮就危险了。”
可若完全接受呢?他拿起郑成功的信,目光落在“接受册封、听候调遣”几字上,眉头紧锁。昨夜吴谦私会郑氏使者的事,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连自己麾下的将领都能被“正统”二字拉拢,真要是全盘归附,复国军的兵权、财权、行政权迟早会被郑氏渗透,到时候,江淮就不是复国军的江淮,而是郑氏的“附庸之地”。更遑论南明政权早已腐朽,永历帝连自身都难保,跟着这样的“共主”,不过是自缚手脚。
“既不能拒,也不能从,那就得找条中间路。” 赵罗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大地图前,手指在“复国军”与“郑氏”的势力范围之间画了一道线。他想起前世史书里的藩镇格局,名义上归中央管辖,实则军政财自主,这不正是眼下复国军最需要的状态?
一个念头渐渐清晰:名义归附,实质独立。
承认永历帝的“天下共主”地位,上表拥戴,但只认永历一系,绝不受南京弘光、福建隆武等其他南明政权节制,那些政权要么早已覆灭,要么被郑氏掌控,接受他们的节制,就是把刀柄递给别人。复国军在行政上,仍由淮安行辕自主管理江淮州县,官员任免、赋税征收一概自定;军事上,水师、陆师的指挥权完全归赵罗,郑氏不得干预调遣;财政上,南洋贸易可以合作,但关税、利润分配需另行约定,绝不接受郑氏“统筹分配”。
“这样一来,郑氏得了‘正统联盟’的名头,能安抚其内部的拥明派,也能向天下彰显其‘抗清盟主’的地位;咱们则保住了核心利益,还能借‘南明’的旗号招揽人心,同时获取郑氏的贸易和技术支持。” 赵罗越想越透彻,这不是妥协,是借力,借永历的名,借郑氏的势,壮大自己的根基。
他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三条底线:一、只拥戴永历帝,拒认其他南明政权;二、军政财完全自主,郑氏不得干预;三、贸易合作需平等互利,技术支援不得附加政治条件。这三条,一条都不能让。
就在这时,侍卫长推门而入,神色急促地递上一封密报:“大都督,安全局急报,清廷已通过细作得知郑成功派使者来淮安,摄政王多尔衮已下令,让江南总督马国柱暗中联络荷兰东印度公司,想借荷兰舰队封锁长江口,同时调兵加强黄河防线,企图趁咱们与郑氏谈判期间,突袭淮河上游!”
赵罗瞳孔一缩。清廷这是要“趁火打劫”,既想切断复国军与郑氏的海上联系,又想从陆路施压,打乱他们的谈判节奏。这也从侧面证明,“联郑”势在必行,单凭复国军,难以同时应对清廷和荷兰人的夹击,必须借助郑氏的水师,才能守住长江口,打通南洋航线。
“看来,谈判得加快节奏,但底线绝不能松。” 赵罗将密报揉成团,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立刻下令:“传李锐、陈璘、张彦、王辰即刻来书房议事!”
半个时辰后,核心幕僚和将领齐聚书房。李锐一进门就问:“大都督,是不是要拒绝郑氏的条件了?” 陈璘也附和:“大不了咱们自己闯南洋,就算慢些,也比受人牵制强!”
赵罗摆了摆手,将昨夜构思的“名义归附,实质独立”方略和三条底线一一说明。张彦起初还有些抵触,认为“既归附,便需守臣节”,可听到“只认永历,拒认其他政权”时,也沉默了,他本就反感郑氏借隆武之名揽权,赵罗的方案,至少保住了“永历正统”的纯粹性。
“张参军,你是大明旧臣,该知道永历帝远在滇南,无力节制咱们。” 赵罗看向张彦,语气诚恳,“咱们认他,是为了‘大义’,不是为了做他的‘臣子’。江淮的百姓,复国军的弟兄,才是咱们要守的根本。”
张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都督考虑周全,此举既能全大义,又能保自主,是万全之策。”
李锐和陈璘也松了口气,只要兵权、财权不失,名义上的归附不过是个幌子,还能换来郑氏的支援,确实比硬抗或妥协强。
“清廷的阴谋,你们也看看。” 赵罗将密报递给众人,“他们想借荷兰人封锁长江口,还想突袭淮河上游。咱们必须尽快与郑氏谈妥,联手守住长江口,不然军工的硫磺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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