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本营的最高军事会议室内,空气仿佛被凝固的铁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长条会议桌两侧,复国军的核心将领分坐两边,海军派的张启元、范·海斯特与陆军派的李锐、赵毅泾渭分明,目光交汇间,火星四溅。案桌上,两份文件被推到最中央,一份是《“敲山震虎”作战计划》,目标直指赣东北饶州府;另一份是《反铁甲舰紧急应对预案》,字里行间满是对荷兰钢铁巨兽的忌惮。赵罗端坐主位,指尖轻叩桌面,一声一声,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会议的导火索,是琉球以东那艘通体暗甲的巨舰。范·海斯特率先打破沉默,他将一份标注着“最高机密”的舰船分析报告推到桌中央,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焦虑:“诸位,荷兰人的铁甲舰不是普通的巡航舰!根据郑成功方面提供的目击报告和我们的技术推演,这艘舰体覆盖至少十厘米熟铁装甲的战舰,我们现有的前装滑膛炮根本无法击穿,即便是即将量产的后装线膛炮,也只能对其造成有限损伤。它的航速超过十五节,配备三十二门重型舰炮,一旦进入台湾海峡或长江口,我们的‘黑帆’舰队将毫无还手之力,舟山军港、台州港的岸防炮也难以抵挡其轰击!”
张启元紧随其后,语气凝重:“范先生说得没错。这艘铁甲舰带来的是生存性危机。我们的海上贸易线——台湾的硫磺、木材,浙东的粮食、布匹,全都依赖这条航线。一旦被铁甲舰切断,军工工坊将因缺乏原料而停产,前线部队的弹药补给将难以为继。更危险的是,它若配合周培公的渡江作战,从海上封锁长江口,我们将陷入海陆夹击的绝境!”
海军派的将领们纷纷附和,主张立即调整战略重心:“必须集中一切资源应对铁甲舰!暂停‘敲山震虎’计划,将赣东北的武器、人员调回沿海;舟山造船厂停止建造‘破浪级’巡航舰,全力研发反铁甲舰武器,比如大口径穿甲炮、水雷;陆军部队抽调精锐,加强舟山、台湾的岸防力量。只有先挡住海上的巨兽,我们才有资格谈陆上的攻势!”
“荒谬!” 李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反驳道,“荷兰铁甲舰抵达远东还有一个月时间,它的战术、弱点、补给线都尚未可知,仓促之间集中资源应对,无异于瞎子摸象,极易出错!而周培公的渡江计划呢?他的船只已经集结完毕,精锐营的跨江训练已经完成,火炮阵地正在江北悄然构筑,箭已经搭在弦上,随时可能射出!”
他指着江淮前线的地图,声音陡然提高:“一旦周培公成功渡江,在镇江或江阴下游建立桥头堡,清军的后续部队将源源不断地涌入江南。到那时,我们的核心区将面临战火,军工工坊、粮仓、兵工厂都将暴露在清军的铁蹄之下。即便我们挡住了荷兰的铁甲舰,也会被周培公的大军拖垮!更可怕的是,周培公的陆军加上荷兰的铁甲舰,将形成海陆夹击的绝杀之局,我们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陆军派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赵毅补充道:“赣东北的联军已经整合完毕,士气高昂,且饶州府的清军兵力空虚,只有四百余疲弱绿营,夺取饶州府的胜算极大。‘敲山震虎’计划不仅能牵制周培公的兵力,打乱其渡江部署,还能巩固我们的南方根据地,为后续的持久战提供物资和兵源支持。此时暂停计划,无异于自废武功!”
会议室内的争论愈发激烈,海军派和陆军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方强调海上的生存性危机,主张先保根本;另一方则坚持陆上的威胁近在咫尺,必须先破局。烛火摇曳,映照着将领们涨红的脸庞和激动的神情,每个人都坚信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是能挽救复国军的唯一选择。
赵罗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双方的争论,手指在两份文件上来回移动。他的目光从江淮前线的红笔标注,移到赣东北的根据地地图,再到东南沿海的海图,心中不断权衡着利弊。
荷兰铁甲舰的威胁确实巨大,它代表着代差级的技术优势,一旦放任其肆虐,复国军的海上生命线将被彻底切断,这是关乎生存的危机。但周培公的渡江计划,却是迫在眉睫的致命一击。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复国军在赣东北掀起一场风暴,足够打乱周培公的部署,却未必足够研发出有效的反铁甲舰武器。
“都安静。” 赵罗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制了所有争论。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先指向江北的清军阵地,再指向南方的饶州府,最后指向东方的大海,语气坚定地说道:“荷兰的铁甲舰是海上的巨兽,威胁深远,但它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周培公的渡江大军是陆上的老虎,已经蹲在我们的家门口,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将领,一字一句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陆上的老虎近在咫尺,必须先敲!‘敲山震虎’计划不能暂停,更不能缩减,必须立即执行!只有先打乱周培公的渡江部署,牵制其兵力,我们才能腾出双手,从容应对海上的巨兽。否则,一旦周培公的大军渡江,我们将腹背受敌,连应对铁甲舰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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